“你如此聰慧,竟從未懷疑過半分?”
她欺身逼近坐在椅子上的華婉甯,看她杏眼圓睜,驚厄難抑的模樣,竟十分開懷得意。
華婉甯這才後知後覺,從七郎告訴她旋覆花汁有毒,到後來他在關鍵時刻贈送的藥典······一切都未免太過巧合!
“你,你是說···這一切都是你在背後主使?”
雲瑤夫人微微一笑,帶着萬分自得:“倒也不全是。”
“生逢亂世,我自認命運不濟,怨不得旁人,若是七郎父親真心待我,我自然不會起殺心,隻可惜,他折辱我,我九死一生誕下骨肉,他也不甚關心,如此我隻能殺了他。”
華婉甯揚起下颚,十分不解的追問:“那,那六郎父母的死,也是你所為?他們又沒有折辱你?”
雲瑤夫人嬉笑着直起身,往日一幕幕在她腦海中回蕩:“六郎父親見異思遷,對我何嘗不是一種折辱?”
“至于他的母親····”她忽然停下來,似乎是在回憶,也似乎實在沉吟,片刻之後才幽幽地說:“她生下桑青野,緊接着又懷上了雙胎,氣血虧虛的緊,我隻是稍稍用藥,幫她早登極樂而已。”
“你!”華婉甯隻覺得頭腦發昏,她,她居然這般草菅人命。
雲瑤夫人幽幽地凝視着眼前容貌出衆的阿甯。
“原本我是不想告訴你這些的,但往後畢竟要成為一家人,我早些告訴你,你也早些死心,省得你再做無謂的掙紮。”
“你····這是····何意?”
一陣熱血湧上心頭,華婉甯奮力地眨眨眼,想要看清雲瑤夫人的臉,她在說什麼?什麼成為一家人?她是什麼意思?
可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身體好似陷入一片沼澤之中,難以掙脫。
“夫人!”
見藥力發作了,老嬷嬷立即請示:“咱們公子尚未回來······”
“無妨,先将她捆起來,待羽兒回來,即刻讓他們圓房。”
郎郎晴空,翠竹铮铮。
竹樓小院,寂寂無聲。
沒有人知道裡頭發生了什麼,但不少人都看見了,碼頭邊上白寨的雙槳舢船穩穩劃出水面,順着曲水河漸漸遠去。
桑青野:“走了?”
丙安:“是,我親眼看見的,船一路往東應該是往丹口官渡去了。”
桑青野再無多言,起身往桑家大宅走去,如今大宅裡還住着不少玄寨的孩子。
黃萬中見六郎來了,立即迎上去。
桑青野:“孩子們如何?”
黃萬中:“六郎請放心,如今有藥可醫,孩子們的病情都在逐步好轉。”
桑青野點點頭,見屋内的孩子們都安然睡着,他便悄聲退了出來。
“各種藥材用物若是不足,你便差人與我說,如今水路暢通,采買便利。”
黃萬中樂呵呵地應了一聲:“您放心,先前六娘子尋來不少人參,夠咱們用半個月呢。”
說到這個,黃萬中順勢關心起來:“對了,六娘子的腳傷如何了?這幾日一直沒見她露面,需不需要我抽空去為她瞧瞧?”
明芝明桔抱着棉被從外頭進來,眼見六哥在此,二人也興高采烈的湊過來。
“六哥來了?”
“六嫂好些了嗎?何時能下地啊?我們都可想她了。”
桑青野自知無言以對便留下一句:“你們先忙吧,我走了。”
語落,他足下生風似的離開了大宅。
徒留衆人一臉茫然不解。
從主寨出來,他竟覺得無處可去。
又生怕遇上熟人再追問起某人的傷勢雲雲······他天生就不擅長說瞎話,索性找個地方躲清閑去吧。
沃野千裡,密林深深,午後的日光和煦灑向四野。
桑青野斜倚在一棵千年老樹的枝桠上,日光透過樹葉斑駁落在他的臉上,他閉着眼,靜聽耳畔的蟲鳴鳥叫。
從前,他也時常這樣午睡,比起家裡床榻,他更喜歡睡在樹杈上,涼快舒爽。
可今日,無論他怎樣調整姿勢都睡不着,那腦袋好似不受自己控制,無端端盡想一些煩心事。
片刻之後,他煩躁地坐起身,一圈打在樹幹上,可打完了,又覺得自己有毛病。
他長歎一口氣,舉目望向遠處的山巅,昂山覆雪,可今年的雪線卻明顯高于往常,他盯着那皚皚白雪,總覺得有些不安。
“叽啾,叽啾。”
“叽啾,叽啾。”
幾聲清脆的鳥鳴打斷了他的沉思。
桑青野側耳細聽,這是青城寨特有的信号,一般隻有情況緊急時才會用。
他從枝桠上一躍而下,腳步匆匆往回趕。
他剛回到主寨龍門,就看見孔生與豆芽等在下頭。
““何事發信号?”
草叢裡橫七豎八躺着幾個士兵的屍首。桑青野大為震驚。
“六哥,今早派出去捕魚的小夥子在前頭發現的。”
孔生指着這些死相壯烈的士兵憂心忡忡道:“看他們的兵器和甲胄可不像散兵遊勇。”
桑青野單膝跪地,掀開其中一個屍首上的盔甲,果然護臂上端端寫着:蜀中魏武卒。
他肯定道:“是蜀中将士。”
豆芽與孔生面面相觑。
豆芽:“從上遊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