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上的肩輿,怎麼出的宮門,怎麼回的家,張恩甲已經記不清了,他隻知道一定要給他的太子徒弟消息。
一夜未眠的褚懷策在天明之際收到了師傅張恩甲的紙條“殿下放心”。
盡管還不清楚來龍去脈,褚懷策卻知道這四個字的重量,一顆懸着的心有了着落,看着天邊一點一點泛白,忍不住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褚智再次來到奉先殿,看着妻子的畫像。從前的種種宛如再現,他記起初遇她的時光,她那麼活潑靈動,那枚毽子一下就踢到了他心裡。有了孩子之後,她就像春天的溪水,整個人都顯露着母性的溫柔。所以他得知她曾有過傾心的戀人後會那麼抓狂,更讓他不能接受的是即便她成了他的妻子,成了母儀天下的女主人,她的心裡始終有着情郎的位置。在錯綜複雜的局勢和人心面前他們越走越遠,甚至他都不曾再去看他們的孩子一眼。一看見總會讓他想起那些不堪的猜測和流言,他覺得自己的尊嚴被踐踏。其實他要的不過是她低下頭,親口告訴他她愛他而已,然而直到她死他都不曾等來這句話。太後說得對,縱使自己九五至尊,富有四海九州,也不能掌握所有的事,把握所有的心。
“秋汐,朕錯了,希望你能原諒朕。朕如今也老了,這江山朕以後會慢慢都交給太子”,一滴渾濁的淚悄悄從眼角滑落。
次日早朝,褚智重賞軍功,犒勞三軍,特地放出一批宮女與衆将士自由婚配。長平王征戰有功賜九珠親王恩遇,太子監國有功賜行走上書房,代批奏章之權。作為政治嗅覺最靈敏的動物,朝臣們都明白這樣的恩賜意味着什麼,太子與長平王這場曠日持久的皇權争奪戰中,太子獲勝了。
褚懷策意氣風發地回到太子府,急不可耐地來到椒芳殿,福如海領着衆仆恭賀主子。
“殿下”,陳端淑這聲溫柔缱绻的呼喚勝似千言萬語,褚懷策抱住了自己的妻子,摸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心滿意足。他知道他離皇位就差最後一步了,此刻的褚懷策信心滿滿,更重要的是這些人生的得意事除了福如海如今還有妻子能與他一起分享。
“快生了吧?”褚懷策摟着陳端淑輕聲問着。
“還有三個月。”
“這些日子忙的都沒時間陪你了,以後多陪陪你。過些日子讓你娘家人也來,你就安心養胎。”
“臣妾有預感,這一胎是個世子。”
“都好,世子公主本宮都喜歡。我們日子還長,以後你要給本宮生好多孩子,我們兒女雙全。”
“生那麼多孩子殿下會不會嫌棄臣妾?那時臣妾一定又老又醜。”
“胡說”,褚懷策輕輕刮了陳端淑的鼻子:“你記住,你是本宮唯一的妻子。”
陳端淑笑了,一臉幸福地依偎在丈夫懷裡。
“殿下,可否讓柳大夫來?”
“怎麼要讓她來?”
“臣妾覺得和她挺投緣的,也聊得來。上次她來的時候還勸我,說剛大婚您的腿就好了,說我是您的福星,叫我對殿下大膽一些。說來不怕殿下笑話,那時臣妾以為不讨殿下歡心,還想過讓她做殿下的跟前人服侍殿下呢。”
“還有這種事?”褚懷策笑了:“她是江湖中人居無定所,本宮讓人去找找吧。”
張恩甲昨夜得召見後感染風寒卧病在床,連早朝告了假。褚懷策親去探望,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對恩師自是感激不盡。暗自慶幸自己身邊有此等忠臣,昨夜但凡出現毫厘差池今日朝堂之上自己恐怕已經沒有了立足之地。眼下父皇沒讓褚懷箫離開就是還沒下最後的決心,自己還需靜待時機。隻有褚懷箫離開皇城前往封地,自己的太子之位才會踏實。
“赤羽這幾年怎麼樣?”
“回殿下,她在羅刹門這幾年很能幹,比起赤瑤有過之而無不及。在她的建設下咱們的情報網絡也覆蓋到各地。前些日子丈量田畝,赤龍閣出了不少力。越國那邊的情報網絡也初步建起來,到目前已經安插三批暗影。這麼多年,殿下還是放心不下她?”
“小心駛得萬年船,她父親畢竟死在咱們大遼。”
“殿下說得是。從發現她的身份以來咱們對她沒放松過,不過這些年她也就是搜集了一些她父親沒投降的證據,前些日子救了越國吏部尚書的二公子。依她的說法是為了報答當年沈氏的恩情,倒也說得過去。奴才認為如果恨,她應該更恨越國。”
“嗯”,褚懷策點點頭:“太子妃想讓她入府陪伴,你怎麼看?”
“依奴才看可行。她沒有害太子妃的理由,而且從她上次來看,她跟太子妃似乎也很聊得來。老奴會仔細安排确保太子妃安全。”
“既如此,安排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