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也一樣。
她在過去無數個夜晚告訴自己沒關系的時候也曾哭到失去全部力量。
等她終于放下這一切的時候卻等來了夏茗珺的一句對不起。
夏茗珺錯就錯在出.軌,隐瞞,欺騙,甚至直到此刻對何滿說的也是對不起而不是我愛你。
沉默在蔓延。
何滿再度開口:“這段時間辛苦你照顧外婆,等外婆好了以後你回去就行,我可以的。”
她看着夏茗珺,像很多很多年以前。
隻是眼裡不再有崇拜和愛慕。
“幹嘛要現在這麼傷感?”何滿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說,“反正你回洛杉矶以後,我們見面的幾率會小之又小,你也不用覺得尴尬。”
“裝了這麼多年了,也不差這幾天,在外婆面前再裝一裝吧,她不能受刺激。”
夏茗珺不說話,何滿便替她安排好接下來的角色。
反正夏茗珺的演技也挺好的。
-
之前的日子何滿覺得過得快,可任素英住院後,她更覺時間像流水般從指尖飛快流逝。
夏茗珺和何滿最終還是沒能瞞住任素英,不到一周的時間她便得知了真相。
“這病治不好,咱們直接回家吧。”彼時任素英躺在床上,臉頰瘦削,但還算有精神。
何滿和夏茗珺好說歹說,這才說服任素英不要放棄。
然而也不知老天為什麼要和任素英開這麼大的玩笑,她的病情惡化的極其厲害。
醫生宣布任素英最多還剩一個月時間。
從宣布确診到宣布死期,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快到何滿沒做好任何準備。
她曾猜到任素英的時間可能不多了,但也沒想到會隻有一個月。
等到五月下旬天氣暖和到老人們喜歡出來曬太陽的時候,任素英堅持要回到清集鎮。
“治不好啦,我就想,死在清集鎮。”任素英的頭發已經剃光,瘦的皮包骨頭,連說話都不怎麼有力氣。
“外婆,求求你,我們堅持一下好不好?”何滿跪在任素英的床邊,哭着道。
她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任素英能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乖乖,讓外婆回去好好陪你幾天吧,外婆累了,就想回清集鎮。”任素英費力擡起手,顫巍巍摸了摸何滿的臉蛋兒,說,“這些天,我的乖乖受苦了。”
何滿臉埋進雪白的被子裡,肩膀抖不停。
夏茗珺在一旁看着,心裡也難受。
任素英畢竟是她的母親,她還不至于喪心病狂到對母親的死都無動于衷。
最後夏茗珺和何滿勸不動任素英,在和醫生協商後,夏茗珺去辦理了出院手續。
……
任素英的身體狀況其實已經經不起這樣長途的折騰,一下車便連吐了好幾口血。
夏茗珺想讓她至少到清集鎮的醫院住着,任素英擺了擺手,說:“回家吧,家裡最讓我心安。”
秦蕩和寇萬鴻早已在汽車站等着,何滿給秦蕩發了消息,沒一會兒他便推着一輛輪椅和寇萬鴻一起朝她們走過來。
見到憔悴虛弱的任素英,秦蕩和寇萬鴻心裡皆是一痛。
盡管都是大男人,他們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外婆。”
“任奶奶。”
秦蕩和寇萬鴻快速上前兩步。
“好久不見啦。”任素英笑着和他們打招呼。
“走吧,先回家。”寇萬鴻吸了吸鼻子,把任素英扶到輪椅上。
一行五人驅車回家,溫樂繁和溫緻繁已經聽說了任素英的消息,早早兒在256号門前等着。
一見車來,還不等裡面的人下車,他們兩個便已經急切地趴在車窗上。
“任奶奶!”
寇萬鴻一降下車窗,兩人便帶着哭聲喊出來。
“樂樂和繁繁也來啦。”任素英睜開阖着的雙眼,溫和笑道,“我就說回來吧,我的孩子們都在呢。”
“先下車,先下車。”寇萬鴻道。
……
往日都是任素英掌勺,然而今天難得人齊全,她卻下不了廚了。
不過衆人也不像過去那樣有心情吃飯,簡單探望過任素英後,便各回了各家,以免打擾任素英休息。
秦蕩本想留下來,但因為還是上學時間,何滿便把他趕回學校去了。
“你什麼時候回去?”秦蕩站在大門口,問何滿。
何滿咬着唇,半晌說:“我不知道,我想再多陪陪外婆。”
秦蕩點頭,表示理解。
他一個人背着書包,背影看起來孤單又蕭條。
何滿看着他消失在街口拐角處,轉身進了家中。
-
六月三号。
廚房裡傳來刀面碰砧闆的細微的響聲,是夏茗珺在做早飯。
何滿和往常一樣,起床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先到任素英的房間。
“外婆,我來啦。”她一邊說,一邊打開房門。
她倒沒指望回應,因為任素英已經連說話都很困難了。
但是等她進去的時候,一種奇怪的氛圍籠罩在整個房間内。
何滿忽然心慌,她朝任素英的床看過去,她和往常一樣緊閉着雙眼。
“外婆?”何滿一邊朝床邊走,一邊輕聲喊她。
換做平常,這時候任素英會睜開眼,費力地朝她笑一笑。
然而今天她安靜地沒有任何動作。
何滿心頭的恐慌感越來越重。
“外婆,外——”她彎下腰,聲音在握住任素英的手的那一瞬間戛然而止。
枯瘦、幹癟的手,沒有一絲溫度。
明明已經六月份,何滿卻覺如墜冰窖。
她不敢相信,顫着手試了試任素英的鼻息。
什麼都沒有。
眼淚迅速蓄滿眼眶,豆大的淚珠噼裡啪啦砸在地面上。
何滿隻感覺腦子發懵,她跌跌撞撞地走出任素英的房間,走進廚房。
夏茗珺正在盛粥,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她轉過身,看見失魂落魄的何滿,驚了一驚。
“怎麼了,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