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起身的夏茗珺動作一頓。
何滿笑了一下，問：“是你的……兩個孩子吧？”
按時間算，洛杉矶那邊剛好是上午九點左右。
她剛剛側頭的時候，看到了夏茗珺的備注。
寶貝乖乖。
印象裡在她很小的時候，夏茗珺也叫過她寶寶。
夏茗珺愣了愣，看起來有些難以置信：“你都知道了？”
何滿示意她先接電話：“不接麼？要挂了。”
夏茗珺下意識按了接聽鍵，手機裡先後傳出來兩聲脆生生的“媽媽”。
夏茗珺手忙腳亂地把音量調低，還是離得何滿遠了一些：“寶貝們，媽媽現在不能大聲說話，我們悄悄地說好不好？”
對面的小孩子很配合的壓低了聲音
何滿就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着夏茗珺和她的兩個小孩打視頻電話。
聽得出來夏茗珺不太自在，想要快點結束，一如過去和她打電話的時候。
但是對面的小孩顯然不怎麼配合，三個人一直聊了近二十分鐘。
等電話挂斷的時候，何滿早已經從沙發上離開洗漱完畢了。
在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的時候，床的另一側明顯塌陷。
夏茗珺來了。
她動作輕微的躺到床上，何滿的睫毛顫了一下。
好在是在黑暗中，不會暴露她沒睡着。
……
這一晚何滿睡的并不踏實，夢裡反反複複出現過去的無數個畫面。
第二天幾乎是鬧鐘一響，她就醒了過來。
夏茗珺剛好從洗漱間出來，見何滿坐起來，有一瞬間尴尬。
她笑了笑，說：“你醒了。”
何滿點頭問道：“外婆醒了嗎？”
“還沒有，我剛剛去看了一下。”夏茗珺說完，又看了何滿一眼，還是忍不住問，“小滿，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何滿想問她，知道什麼。
是知道她什麼時候出軌？還是知道她什麼時候有的那兩個孩子？
但現在不是這麼針鋒相對的時候。
她垂下鴉睫，淡淡地說：“我到清集鎮的前一個夏天。”
說完，她擡起頭，正好看見夏茗珺地震的瞳孔。
何滿倒是沒多大的反應，她問夏茗珺：“我去買早飯，你吃什麼？”
夏茗珺有些魂不守舍地說：“什麼都可以。”
說完，她又反應過來什麼，道：“我去買吧。”
何滿從沙發上拿起外套，說：“不用了，你和醫生溝通外婆的治療問題吧。”
“好。”夏茗珺此刻大腦一片混亂，幾乎是何滿說什麼便是什麼。
何滿下了樓，猜夏茗珺肯定要找個時間和她聊一聊。
可是有什麼好聊的呢？
冬日的風刺骨，何滿把拉鍊拉到最頂端，到附近的早餐店買了三份早餐。
……
“外婆，喏，您最愛的南瓜粥和小籠包。”何滿替任素英把床上桌支起來，又把飯放上去。
任素英抓住何滿的手，問她：“乖乖，你告訴外婆，外婆到底得了什麼病？”
何滿端着粥的手一晃。
她頓了一下，把粥放下，笑道：“我不是說過了嘛外婆，是肺炎呀，醫生說您拖的有些久了，必須得治了。”
任素英不信，還想再問，何滿岔開話題：“外婆，您先吃飯吧，要不然待會兒該涼了。”
任素英看着何滿，在心底歎了口氣。
夏茗珺恰好從外面進來，說：“我和醫生都溝通好了，今天上午開始治療。”
任素英小口喝着南瓜粥，在心裡思量着什麼。
三個人略有些安靜的吃完早飯，夏茗珺對何滿說：“小滿，我陪着外婆，你去忙吧。”
“好。”何滿起身，說，“那我先去裡間了，有什麼事兒叫我就行。”
-
手機上是秦蕩發的重點和課堂任務，何滿對着一項項完成的時候，夏茗珺輕輕走了進來。
聽到動靜，她熄滅屏幕，扭過頭問：“醫生過來了嗎？”
夏茗珺走到床邊，坐下，說：“嗯，剛走，外婆已經睡下了。”
何滿便又回過頭去。
夏茗珺在她身後，有些局促地喊她：“小滿……媽媽想和你聊一聊，你有時間嗎？”
何滿放下手中的筆，想說其實她已經過了想和媽媽談心的年紀了。
她不像小時候那樣貪心了。
但她隻是沉默着走到夏茗珺身邊坐下，等着她開口。
“你……”夏茗珺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何滿。
何滿見她沒了下文，主動問：“怎麼沒把孩子帶回來？那麼小能離開媽媽嗎？”
夏茗珺讪讪笑着：“怕你外婆受不了，還是别讓他們回來了。”
何滿理解般點了點頭：“那倒也是，不過有點可惜，他們從小沒見過外婆吧。”
夏茗珺垂下頭，心内愧疚又尴尬。
愧疚的是她甚至不知道何滿什麼時候長大了，和她生分了，她卻沒察覺到。
尴尬的是她一直以來拼命想要在何滿面前藏起來的原來早就被她發現，她的好媽媽的身份原來也隻是何滿配合她演的。
“對不起，小滿。”夏茗珺聲音低不可聞。
她忽的握住何滿的手，說：“媽媽不求你原諒，隻是希望你能别太恨媽媽，媽媽隻是……”
“你隻是太愛你自己了。”何滿掙開她的手，“你隻是想追求你的幸福。”
她不再僞裝，不再在夏茗珺面前扮演毫不知情的乖女兒的角色。
“沒什麼原諒不原諒的，也沒有恨不恨的。”何滿聲音很淡，“早在我到清集鎮的時候，一切對我而言就都是新的了。”
夏茗珺突然覺得何滿陌生。
她印象裡的何滿，永遠眼睛彎彎，嗓音甜軟的喊她媽媽。
可是眼下在她面前坐着的何滿，不像她的女兒，更像一個過客。
夏茗珺沒說話，何滿也就沒再開口。
何滿說夏茗珺想追求自己的幸福，其實這于其餘人而言可能确實沒什麼。
在一段感情裡得不到正向回報的時候，去尋找新的幸福是很勇敢的。
可是偏偏她是夏茗珺的女兒，她做不到那麼客觀。
想要割舍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