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父母可能不太方便過來，您有什麼事情和我說就可以了。”何滿頓了一下，道。

醫生的眉頭越皺越緊：“我們初步診斷你外婆可能是肺癌，具體結果要等後續檢查，我建議還是讓你父母或者其他家屬過來。”

轟。

何滿感覺自己腦海裡炸響一道驚雷，她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想說不可能，又想起外婆總是咳嗽。

肺癌，咳嗽，血。

這三個詞連在一起，何滿感覺自己不會思考了。

醫生歎了口氣，說：“這幾天我們會做進一步的檢查，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他說完，何滿腿一軟，秦蕩下意識伸手扶住她。

兩個人從醫生辦公室出來，何滿喃喃道：“為什麼要這樣對外婆……”

秦蕩也覺得自己現在一片混亂，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說：“最終結果還沒出來，如果是早期的話還是有很大希望的——你要不先和你父母說一下。”

何滿聞言，又想起夏茗珺的那條回複。

何擎宇是不必說了，他已經和夏茗珺離婚，和任素英也就沒了瓜葛，夏茗珺又是獨生子女，何滿思來想去，發現還是隻能告訴夏茗珺。

她走到附近的椅子上坐下，從衣服口袋裡掏出手機，給夏茗珺撥了微信視頻電話過去。

從秦蕩的角度看過去，能很明顯地看出她手抖得厲害。

夏茗珺過了好一會兒才接，第一句話就是：“喂？小滿？怎麼了？找到阿姨了？多少錢？媽媽轉給你。”

何滿一開口，嗓音發顫：“外婆她……她可能是……”

她實在說不下去，夏茗珺疑惑地問：“外婆怎麼了？”

秦蕩從何滿手裡接過手機，對夏茗珺說：“外婆可能是肺癌，醫生建議您過來。”

夏茗珺的表情有一瞬怔愣：“怎麼會這樣呢？最終結果出來了嗎？”

秦蕩搖搖頭，說：“沒有，不過醫院馬上會安排接下來的檢查。”

夏茗珺點了點頭，有些難為情地說：“好，我知道了，我這邊可能走不太開，我先聯系一個阿姨去陪着你們，出來最終結果了再告訴我吧。”

秦蕩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工作已經忙到這種地步了嗎？

何滿直接從他手中抽出手機按了挂斷。

這是她第一次挂夏茗珺的電話，以往都是夏茗珺先結束。

她後靠在椅背上，用手捂住眼睛，說：“算了，我請假吧。”

“你媽……”秦蕩遲疑着問，“工作很忙嗎？”

他已經知道了何滿父母離婚的事情，所以沒貿然提何擎宇的名字。

何滿嘲諷地笑了笑：“她？工作忙？她到美國這麼久，根本就沒有工作——這麼說也不對，她還有兩個孩子呢，她得照顧他們。也是，兩個孩子那麼小，在她眼裡确實需要她在身邊。”

“但是外婆都……她們兩個之前有矛盾嗎？”秦蕩覺得荒謬。

“哪有什麼矛盾啊。”何滿輕輕笑了笑，“她就是……太愛自己了。”

夏茗珺不關心任素英嗎？

不見得。

隻是她更關心自己，更愛自己，更在乎自己的感受。

她可以對别人好，在不影響自己的情況下。

這次就很明顯，新家庭和兩個孩子，對夏茗珺來說，要比任素英重要。

所以她可以為任素英請最好的阿姨，可以給何滿轉很多錢，但是不會回來。

秦蕩罕見地陷入沉默。

何滿拍了拍臉，說：“我得打起精神來，先去看看外婆吧，然後我回去收拾一些日常用品過來。還得等好幾天呢。”

秦蕩心疼地看着何滿，拳頭攥緊又松開。

兩個人再次踏進任素英的病房，任素英看見何滿，笑着問：“乖乖眼睛怎麼這麼紅啊？”

她不說還好，一說，何滿的眼淚又止不住。

她拼命擠出一個笑，說：“還好啦外婆，你安心住院，這幾天我都會陪着你的，我還請了一個阿姨，一起照顧你。”

任素英一聽，道：“那怎麼能行呢？那不耽誤你上課了嗎？外婆沒事兒，回家躺兩天就好了啊，你現在去給外婆辦理那個出院手續吧乖乖。”

何滿死死咬着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沒事兒外婆，學校裡那些課程我都學完了，不去上也沒關系的。”

任素英見自己一個人勸不動她，便又對秦蕩說：“阿蕩，你勸勸乖乖。”

秦蕩嘴開了又合，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何滿沒告訴任素英檢查結果，肯定是為了不讓她擔心。

他又如何開口，說她有可能是肺癌，說夏茗珺回不來，說何滿必須留在這裡。

到最後，秦蕩也隻是勉力笑了笑，說：“外婆，您就相信何滿吧，她哪怕一個月不上再回去也是考第一。”

任素英還想再說什麼，何滿替她拽了拽被角，說：“好啦外婆，您就安心住着啊，阿姨應該快到了，等會兒讓她陪着您，我先回家一趟，馬上就回來。”

任素英見狀，歎了一口氣，不再作聲。

……

何滿和秦蕩乘出租車回去，她一進門，看着空無一人的房間，心裡又開始難受。

她先收拾了一些日常用品，又走進自己房間，準備拿幾件衣服。

秦蕩就跟在她身後，靜靜等着她。

何滿把衣服拿到床上，又找了一個行李袋，裝的時候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她跪到地上，伏在床上哭起來。

秦蕩心裡也不好受，他壓住心底的酸澀，走過去，輕輕拍着何滿的背，說：“向前看吧，這個時候不能倒下。”

何滿點點頭，擡手抹了抹眼淚，繼續裝衣服。

秦蕩說得對，她不能倒下。

-

“患者最終診斷結果為肺癌三期，建議盡快轉往省醫院或者其他大醫院進行治療，患者目前癌細胞轉移擴散比較厲害。”

何滿蹲在牆角，腦海裡不斷回蕩着醫生的聲音。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任眼淚橫流。

秦蕩是特地請假過來陪何滿拿結果的，眼下他和何滿一起蹲着，也說不出任何話。

任素英待他如親生外孫，從他有記憶起就對他和哥哥照顧有加，親人離世後更是隔三差五讓他到家中吃飯。

他也接受不了。

過了約摸半個小時，秦蕩聲音有些嘶啞地說：“先給你媽打個電話吧。”

何滿聞言，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給夏茗珺打了個視頻電話。

夏茗珺那邊還是深夜，何滿電話和微信輪番轟炸了十分鐘，夏茗珺才接起來。

“喂？小滿？”夏茗珺有些困倦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