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是什麼時候?”藍茵被蘇尋安攬在懷裡,鼻尖緊貼着他柔軟的羊毛襯衫,說話的聲音也甕裡甕氣的。
“有一年多了吧,”蘇尋安垂着眼,回憶的時候,目光也未曾離開過半分,“剛從酒吧出來的那一次,我送你回學校之後說的話。”
一年多以前?酒吧?送回學校?
這些碎片的消息串聯在一起,喚醒了藍茵封存了許久的記憶畫面,那不就是兩人初次接吻後,蘇尋安讓她考慮的那一次嗎。
就在她以為對方是酒後一時興起、随口說說的時候,萬萬沒想到,這一幕在蘇尋安的那裡也被記了如此之久。
藍茵吸了吸鼻子,正在思考說點兒什麼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了男人很輕的歎息,語氣溫柔中帶了一絲淡淡的委屈:“你可能已經忘了吧……”
說着,他又自顧自地說道:“忘了也沒關系。”
畢竟,在蘇尋安看來,那時候的藍茵才十九歲,最是張揚、肆意的年紀,每一分、每一秒身邊都在發生更新奇、更吸引少女注意力的事情,區區一句話,記不清了也很正常。
“我沒有忘記!”藍茵忽然退開了身子,冒出腦袋來看他,眼睛裡滿是懇切,不像是撒謊。
“嗯?”
“我沒有撒謊,我也一直記着,隻是、隻是後來你再也沒提起了,我以為……”
藍茵忽然停住了,眼圈止不住地泛紅。
“以為什麼?”
“以為你喜歡别人了,如果是這樣,我再主動提起這件事,會讓我們都很尴尬。”藍茵鼓起勇氣把這話說完。
此言一出,讓蘇尋安少見地呆愣了片刻,他眼前閃過的錯愕證明出男人從未這樣想過。
甚至一直以來,在兩人拉扯的這段暧昧關系中,蘇尋安始終認為自己是“被動”的那一個。
畢竟,從小到大,蘇尋安都是那個“被選擇”、“被抛棄”、“被拿捏”的人,父親可以不要他,母親會把父親的離開怪在他身上,童年、少年時期的蘇尋安,總是跟着母親更換住處,學校轉了一所又一所,他沒有固定的朋友,沒有固定的交際圈,甚至沒有固定的“家”。
十幾歲的蘇尋安發現自己什麼都抓不住,父母會離開、朋友會離開、甚至今天住的地方明天就不住這裡了。
這樣的心緒一直伴随到了成年,但哪怕是如今在别人看來閃閃發光的蘇尋安,在他看來,好像也沒抓住過什麼。
或許隻有一頁頁冰冷又沒什麼感情的科研成果,才是他自己的,他把論文、标書、實驗數據握在手裡的時候,才能感覺到他也能擁有一些東西。
直到某個尋常的下午,風華正茂的少女悠然出現在了玉蘭樹下,主動同他說了第一句話……或許,兩人的牽絆應該追溯到那一刻。
漂泊了許久的獨孤靈魂,被赤誠的少女接住了。
收回思緒,蘇尋安用指尖溫柔地掠過藍茵的發梢,語氣裡帶了些難以察覺的小埋怨:“我怎麼會喜歡别人。”
“怎麼不會!”藍茵反駁得很快,蘇尋安這麼帥,這麼優秀,追逐他的人前仆後繼,可能前一秒才剛拒絕一個,下一秒就又有人來找他了。
蘇尋安順着她的發鬓撫摸到耳垂,而後順到下颌,輕輕一擡,讓藍茵看着自己,随後語氣略帶嚴肅地說道:“我之所以讓你好好考慮,是怕你會後悔,怕你答應我之後又發現我并沒有你想象那樣好,比起你當場拒絕我,在一起後發現不合适才更為傷人。”
藍茵眼眸一動,說道:“我從來沒想過要拒絕你。”
“茵茵,你那時候才十九歲,可我已經二十六了,我比你大很多,我所見過的、經曆過的、能掌握的理論上都會比你多,可我恰恰就是害怕,因為年齡差而導緻的資源差,讓你誤以為我很好、很優秀,事實上,假以時日,你也會做到,二十歲的藍茵也會有自己的論文,有自己的成果……”蘇尋安停頓了一下。
“我害怕如果你因為這些而說‘喜歡我’,當你真的長大之後,發現這些不過是經曆與經驗的成果,那你會不會後悔,會不會離我而去。”蘇尋安說到最後,話語中帶着淡淡的憂傷。
“我希望你喜歡的真的是我,而不是那些光環加持下、而容易讓人誤判的我。”他又說。
他想要的,永遠是平等的喜歡,而不是因為自身擁有比自己年齡小的人更多的資源,那種高高在上的、帶有控制的愛。
藍茵被他說得一怔。
不可否認,她确實對蘇尋安帶着崇拜的情感,他太優秀了,他出衆了,很難想象這樣完美的皮囊下,還能有這樣嚴謹治學的靈魂。
這無一不吸引着她靠近。
可如果抛開這些不談,就看蘇尋安這個人呢——
藍茵閉了閉眼,她記起在學校新生講座上,她對着講台不經意的睥睨,那種心跳不止的感覺重現。
那個時候,她也不知道蘇尋安到底是什麼來頭,可就是再也挪不開視線了,純粹的喜歡,好像并不需要别的什麼來支撐。
是的,她很确定,自己喜歡的并不是自帶資源的蘇尋安,哪怕他在事業上沒有如此高的成就,她依舊喜歡他。
因為他是蘇尋安,所以,藍茵會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