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伸手拿粉筆的動作一停,差點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孟瑾覺着她應該聽清了自己的話,于是沒再重複,隻自顧自地說:“是真的,我倆是鄰居,上下樓的那種,他好多時候背不出來課文,都要找我借筆記的。”
說着,扭頭看向旁邊一臉驚愕的聞見,又彎起眼睛輕輕一笑,“是吧,大班長。”
聞見仍舊一臉莫名,其實不光是他,有那麼十幾秒的光景,他們全班都出奇地安靜。
因為文科(8)班是安城市一中出了名的重點班,而作為班長的聞見更是每門功課都名列前茅,成績好的一度讓雪花開早會的時候,在校長面前都很有面子。
說他背不出課文,還要借别人的筆記,雪花簡直要倒立穿高跟鞋來上課了。
何況孟瑾高一就是轉學生,她成績不好更是全學校老師都公認的,聞見怎麼會去借她的筆記?簡直就是天方夜……
雪花的“譚”字還沒想完,就見一向不給人面子的聞見輕點了下頭,說:“是……”
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他甚至連嘴都沒張。
沒等雪花反應,孟瑾又說:“那老師我現在能去後排了嗎?”
雪花擡頭看着聞見,話卻是答她的,“随你的便。”
接着,她便真的在全班同學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視下,随自己的便去了後排,一個女生坐在好幾個不學習的男生中間,不跟他們玩,自己也不學習,沒事就喜歡拿各種瓶瓶罐罐在手裡端詳。
聞見則不出意外地被雪花叫去辦公室,劈頭蓋臉狠狠訓了一頓,說他借孟瑾的筆記,鬼才會信!
孟瑾轉來(8)班的第三天下午,一周唯一一次的體育課結束,全校同學都跟捏死的蚊子似的慢騰騰準備回班,孟瑾一個人站在半黃葉子的白楊樹下,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孟瑾,”聞見說着走過來,站到離她一米的位置,伴着頭頂風吹樹葉地沙沙聲,他欲言又止了好半晌,才擡眼看過來,說:“你為什麼不,不好好學習,還、還要……”
“還要無辜造你的謠,還是故意不給老師面子?”她說着擡頭看來,語氣裡滿是挑釁和咄咄逼人:“我不明白,聞大班長不是一向八面玲珑得很嗎?怎麼這會兒連個話都說不出來了。”
聞見:“我不是說那個。我隻是覺得你竟然喜歡文科,又好不容易轉到文科班了,就應該放些精力在學習上,畢竟我們,很快就要高考了。”
呵!
少女倔犟地冷笑一聲,笑意不達眼底。
她眯眼看了他一會,然後把頭扭開了:“高考?那跟我有什麼關系……”
孟瑾像是自言自語般說。
聞見沒有說話,因為他也答不出來。
雖然之前不在一個班,但因為兩人住在一個小區,所以孟瑾的事他還是有聽說一些的,知道她之前是在南方一個小縣城,跟着外婆長大的,因為高一那年外婆突然離世,舅舅舅媽也不願再養她,孟瑾才轉學來了安城市一中。
可是因為父母關系不合,家裡時常隻有她一個人,也總是被街坊鄰居說三道四。
因為她們家本來是農村的,後來房子拆遷得了補償款,孟瑾的父母才在安城買下一套小别墅,但是為了維持家裡的日常開支,她爸爸還是早出晚歸每天繼續跑出租,她媽媽又總有些不清不楚的八卦在小區裡傳,久而久之,孟瑾一家便成了鄰居們茶餘飯後消遣打趣的樂子。
“高考不一定要考出很好的成績,但作為學生,我們還是應該尊重它,不為别人,隻是為了給寒窗苦讀這麼多年的自己一個交代。”似乎在心裡打了草稿,聞見這回說得相當利索。
孟瑾聞言“唔”了一聲,随着,她轉頭看過來;西邊的日頭還未完全落下,金紅的火燒雲拉開傍晚的序幕,成群結隊的大雁叫喚着往南飛。
少年高瘦的身影逆光而站,他的皮膚很白,嘴唇緊抿成一條線,他看着她,眼裡似乎藏着什麼。
許是傍晚的落日太過刺眼,孟瑾也看着他,定定與他對視,卻沒能看清他眼裡的情緒,似乎過了很久,她才不置可否地輕笑着點了下頭:“班長說得對。”
……
孟瑾掐滅手裡的煙頭,抱着被子又翻了個身,窗外已經沒了雨滴拍打玻璃的聲音,她也漸漸來了睡意,臨睡前最後一個意識是;時隔這麼久,她竟還記着,聞見頭一回主動來找自己的場景。
之後,她便迷迷糊糊又做了個夢,夢裡仍是白天夢到的那位古代女生,女生看到她,明顯笑了一下,然後她便捏緊手裡的帕子,笑着緩步向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