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及笄之年,先皇欽賜良緣,将她許配予五姓七望之中聲名顯赫的太原王氏嫡子——王炔。彼時的王炔,才情出衆,風度翩翩,于文人士林中獨領風騷,堪稱世間少有的佳婿人選。這段門當戶對的結合,一度成為世人豔羨的佳話。婚後,她以王家婦的身份,從容優雅地遊走于權力與禮儀交織的宮廷,權勢掌握在她的股掌之間。
然而,驕傲順遂了一輩子的升平,在子嗣上栽了跟頭。三十歲才得了長女王璇,待之如珠如寶,之後她卻一直未曾再開懷。子嗣傳承的壓力讓升平大長公主内心充滿了苦澀與焦慮,唯有夜深人靜時,方能在銅鏡前獨自品味那份深深的遺憾與無奈。
恰在此時,王炔于外宅中納了一位女子,生下了私生子王泰。消息傳入升平公主耳中,宛如晴空霹靂。
但驕傲如升平如何能容忍丈夫的背叛與欺瞞?她以雷霆手段處置了那個外室,試圖以此抹去這段恥辱的痕迹。然而,王炔卻不惜一切代價保全了王泰的生命。夫妻二人的裂痕由此愈演愈烈,從私下的争吵升級為公開的沖突,最終驚動了九重宮阙,引得先皇親自過問。
先皇深知女兒心中的苦楚,亦明白王家亟需穩定血脈傳承以維系家族地位。為了平息這場風波,他從王氏小宗中挑選了一位聰明伶俐的男童過繼給升平公主,作為她的嗣子,這就是王竟之父王亞。然而,天意弄人,王亞猶如昙花一現,英年早逝,僅留下幼子王竟,成為王家嫡系唯一的血脈延續。
盡管王泰的存在始終如一根刺紮在升平公主的心頭,但他自幼被安置在外,遠離王家的視線,倒也避免了直接引發更多的紛争。然而,随着歲月流轉,王泰長大成人,作為父親的王炔還是憑借王家的權勢和人脈,暗中為王泰鋪就仕途,使其得以順利步入官場。對此,升平公主縱然心有不甘,滿腔憤懑,卻因種種原因,終究隻能默然接受這一現實。
如今,王家就王泰一人入朝,官拜戶部尚書,執掌國家财政大權,可謂權柄在握,聲勢漸隆。此情此景,對于升平大長公主而言,無異于雪上加霜,心頭之憂更甚。她深知,女兒王璇雖貴為六宮之主,母儀天下,卻如同她一般,子嗣艱難,多年來一直未能誕育皇嗣。皇帝雖然念着年幼的情份,一直對她寵愛有加,但是王璇從小被她嬌養長大,性情純真爛漫,未經世事磨砺,對待婚姻與權力的複雜糾葛,表現出一種令人擔憂的天真與單純。居然朝着一國之君讨要“白首齊眉,鴛鴦比翼”,心灰意冷後又常年閉宮,何其執拗,何其愚昧。
聽到升平大長公主的抱怨,王炔眉宇間頓時凝結起一抹皺褶。他深知妻子對王泰一直心存芥蒂,但如今若琴那孩子算是廢了,但是再怎麼說那也是他王炔的親孫女,既然為了嫁李康年已經受了如此大難,那就成全她吧。
“若琴畢竟未曾在我王家府邸成長,缺少你這正室嫡母的耳提面命,眼界自然有所局限。”王炔語氣平和,試圖以此撫平升平内心的憤懑。
然而,升平大長公主對此回應僅是冷然一哼,顯然對即将為王若琴的婚事奔波勞累深感不悅。她内心深處明白,對此樁婚事那關乎王家的聲譽與長遠利益,盡管心有不甘,她卻不得不做出妥協。
“世事如白雲蒼狗,瞬息萬變。”升平大長公主歎了口氣,“那些名門望族才剛剛醉心于‘三寸金蓮’,欲挑選一雙精緻小足裝點門楣,朝廷卻又傳來裹腳妨礙生育,将全面禁絕的消息。”她言語間,既有對舊俗颠覆的感慨,亦隐含對女子命運多舛的歎息。
王炔聞之,隻是輕輕揮手,示意不必過于糾結:“當前首要之事,還是妥善料理好若琴的婚事。其他的,且待日後再說。”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心中各自盤算着下一步的計劃。
短暫的靜默籠罩着廳堂,二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緒中,默默籌劃應對之策。片刻之後,升平起身整肅衣襟,言語間透露出無奈:“罷了,我進宮一趟,為你的小孽畜收拾爛攤子去。”
王炔凝望着升平遠去的身影,心中湧起無盡的感慨。他深知,此刻的升平,正如多年前的自己一般,為了家族的福祉與大局,不得不壓抑個人情感,忍受種種犧牲。遙想當年,王泰那孩子亦是在府外孤苦無依地度過了童年,他們皆是為了王家的興衰榮辱,默默承受着骨肉親情與家族使命之間的撕扯與煎熬。這種宿命般的輪回,令王炔心頭泛起無盡的感慨與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