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午後，陽光透過窗棂斑駁地灑在書案上，給這古樸的書房添了幾分溫暖。下朝後，魏相緩步走進書房，見孫女魏琳正坐在案前，埋頭于一堆厚重的女校資料之間，偶爾輕輕翻動紙頁，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屋内彌漫着淡淡的墨香，與窗外偶爾飄入的桂花香氣交織，營造出一種甯靜而專注的氛圍。

魏相輕咳一聲，打破了這份靜谧，魏琳擡頭，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随即起身行禮，“祖父安好。”言語間滿是尊敬卻也不失家人的親昵。

魏相微微擺手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在一旁的太師椅上落座，随手拿起一本信劄，目光中帶着幾分深意，“琳兒，你自年少讀書起便伴随陛下左右，依你之見，陛下究竟是怎樣一位君主？”

魏琳略作思考後回答道：“在書院時，陛下作為先皇的唯一子嗣，既不張揚也不跋扈。相較于其他積極籠絡人脈、舉辦詩會等活動的藩王世子，如李康年者，陛下顯得極為低調。她對于學習并不熱衷，但每逢大課月考總能勉強合格。甚至，她曾如同纨绔子弟一般，為了親自裝修自己的莊子而逃學。

現在看來，今上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之後她就展現一個皇室繼承人應有的氣度，推行水泥，力駁群臣，促使朝廷發布纏足禁令等等的一系列措施，使她在黎民百姓上集聚了民心。後來她雖然以女子之身登基，諸多藩王蠢蠢欲動，女子稱帝，本是驚世駭俗，但是底層百姓并未出現大規模的武裝起義行動。尤其是最近對燕楚二王叛亂的處理，既彰顯了雷霆手段，又不失寬仁之心，成立‘更生署’、頒布《開皇律》，種種作為無不在訴說着，陛下不僅是承繼了先皇的仁德，更是一位兼具智慧與勇氣的英明君主。”言罷，魏琳的目光中流露出對這位女性君主深深的敬佩與自豪。

魏相聽罷，沉吟片晌，輕聲歎息道：“琳兒，你的觀察很細緻，但尚未觸及本質。陛下确實是一位難得的明君，但她的仁慈遠比表面上所展示的更為複雜。燕王世子和楚王父子的死都是她精心策劃的結果，她以雷霆之勢鏟除了兩位對她皇位構成最大威脅的候選人。她推出火铳，創立神機營，建立屬于自己的武裝勢力，以暴力威懾朝堂反對勢力，平穩完成權力過渡，接住了先皇交過來的權柄。

她很明智，對于王家甚至自己的母族鄧家她都未完全交托信任，在王竟和鄧毅之掌握京城武裝勢力的情況下，她的手中握着獨掌一支裝配着火铳殺傷力巨大的虎狼之師。

正當我以為她會以鐵腕手段嚴懲楚、燕二王從屬家眷，用血與火鑄就女帝的威嚴時，她又打破陳規，赦免了他們的家眷。哪怕這項決策被一些朝臣在背後腹議今上身為女子，心性軟弱。但琳兒，你要明白，這隻是他們的錯覺。我雖然不知今上具體為何赦免了楚、燕二王的家眷，但是絕不是向今上說的，她認為人性本善。你跟在今上身邊時，随時牢記一句話，伴君如伴虎，其心難測。”

魏琳輕輕點了點頭，目光中閃爍着對未來的憧憬與思考，答道：“祖父，您的教誨，琳兒銘記在心。可在我看來，能有這樣一位心有城府，富有遠見而手段亦不殘暴的君主，無論對于匍匐在她權威之下謹小慎微的臣僚，還是在這廣袤土地上辛勤耕耘的百姓，難道不是一種莫大的幸運嗎？”

魏相聞言，爽朗一笑，笑聲中帶着幾分欣慰與豁達，“琳兒，你說得對也不對，在這樣一個手段強硬的陛下治下，百姓的可能過得不會太差，但是輔佐她的臣子們可能日子就不那麼輕松了喲，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小心翼翼，這樣的日子可不好過啊！”

魏琳眉頭微蹙，祖父的話如同輕風拂過平靜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思考的漣漪。她感到祖父話中蘊含的深意似乎觸及了一些尚未明朗的領域，讓她既感好奇又有些許迷茫。

“好了，現在跟你說這些還太早了，和你的一衆友人好好打理明德女校吧。”說完，魏相踏出房門，步入庭院，身後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他的背影在夕陽下拉長，顯得既堅定又孤寂。他心中默念：琳兒，你恰逢其時，生在這個變革的時代，有一個強大而機敏的女性領導人。而你，憑借魏家的深厚底蘊和你自身的聰慧，天時、地利、人和俱全，如此好的條件，能否抓住機會，乘風而起，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