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三年,春風化雨,女帝李澤采納陸文修精心整理的農學精要,命人以錦帛裝幀,編纂成典籍,其封面以金絲勾勒祥雲瑞獸,内頁墨香濃郁,字迹工整,猶如粒粒明珠落玉盤,而後下令分發至全國各地,要求地方官府務必悉心傳授,以期五谷豐登,百姓安樂。
與此同時,一項颠覆傳統的創舉——科舉制度橫空出世,女帝親筆禦旨,昭告天下,科考内容廣泛,不僅涵蓋儒家經典的《四書五經》,更有算學、明法、農學等諸般實用學問,分門别類,各展所長,旨在廣納賢才,不論出身,不分男女,唯才是舉。是年,各地鄉野縣邑,一時之間,書聲琅琅,士子們摩拳擦掌,準備一展抱負。
這一年,各地紛紛拉開鄉試與縣試的序幕。
嶺南刺史府邸外,李瑜身着一件輕薄透氣的葛布衣裳,在斑駁的樹影下徘徊,嶺南特有的濕熱令她額頭上不時沁出細密的汗珠。盡管已在此地度過了兩個春秋,這股濕熱仍舊令她難以完全适應。
夕陽如血,映照在潺潺流水之上,一半碧綠,一半赤紅。偶爾掠過的微風,帶着晚涼,輕輕撫慰着她躁動的心緒,帶來短暫的甯靜。
随着夕陽沉入遠山,天邊殘霞如織,公孫承與公孫嘉樹父子騎行的身影漸漸清晰,直至馬蹄輕扣地面,二人歸來了。李瑜見狀,急忙趨前,舉止端莊,拱手深深一禮,言辭懇切:“小女子李瑜,恭迎公孫大人及公子歸來,願安。”
公孫父子交換了一個眼神,公孫承眉宇間掠過一抹訝異,溫和詢問:“李姑娘,請起,何事勞煩親臨寒舍?”
“晚輩乃是前燕王李衡之女,李檀胞妹,昔日承蒙公孫大人援手,對我等有活命之恩,使家族得以存續,晚輩銘感五内。今日貿然拜訪,實屬有事相求。”李瑜再次躬身行禮道。
公孫嘉樹聞聲擡首,目光穿越歲月的塵埃,落在了這位曾經的藩王郡主身上,這位過往輝煌不再、因皇權争奪落敗而被迫流離皇室尊位的天潢貴胄身上。
映入眼簾的是一位身姿清逸,着裝樸素的女子。衣物雖簡,卻裁剪得體,勾勒出她清瘦而堅韌的身形。麻布的質地略顯粗糙,透着嶺南獨有的溫潤氣息與自然紋理,仿佛能夠講述着她經曆的風霜雨雪。衣裳色澤淡雅,是一種洗盡鉛華的淺灰色,與嶺南蔥郁的背景形成微妙的對比,更襯托出她不凡的氣質。
發絲輕挽,僅以一根未經雕琢的木簪固定,幾縷細發悠然垂落,平添了幾分溫婉與灑脫。路途的塵土讓腳下的布鞋略顯痕迹,卻也無聲訴說着長途跋涉的不易與執着。她站于那裡,宛如一枝清雅的蓮,于世事滄桑中獨守一份超然。
公孫承心中了然,這便是前燕王府的遺珠,李瑜。他語氣平和,不失為臣之禮:“當日上折勸解陛下之舉,隻是盡了為臣的本分,赦免你們的是當今聖上,本官談不上對你等的活命之恩。”公孫承表現得淡然且不失禮節,雖否認了所謂的活命之恩,卻也流露出願意傾聽的意願,“你今日來此,可是遇上了何等難事?”
望着李瑜幹裂的唇角,公孫嘉樹心生憐憫,想必她已經在此處等候多時,唯恐錯過甚至連一口水都不曾喝過。于是,他提議道:“父親,我們還是進府詳談,讓李姑娘也稍作休息,飲些涼茶。”
公孫承點頭應允,語氣中帶着關懷:“李姑娘,請随我們入府,先喝杯涼茶解渴。”
進入刺史府後院,公孫嘉樹高聲呼喚:“母親,有貴客臨門。”
蕭荊楚聞聲而來,步伐輕盈,面上挂着和煦的微笑,眼中閃爍着好奇與熱情。一見李瑜,那份由衷的喜愛便溢于言表,“哎呀,是哪陣清風把這樣标緻的姑娘吹到我們府上來的?快快請進,别站在外頭了,裡頭涼快些。”她上前幾步,親昵地牽起李瑜的手,引領她步入屋内,同時吩咐侍女備好茶點。
對于這份突如其來的溫暖,李瑜有些受寵若驚,畢竟自流放以來,這般親切的待遇實屬罕見。
她輕輕點頭,随着蕭荊楚步入屋内,環視四周,隻見屋内陳設雅緻而不失溫馨,每一處細節都透露着主人的品味與用心。窗外竹影婆娑,清風徐徐,帶來陣陣涼意,與門外的喧嚣恍如隔世。
幾人入座後,丫鬟奉上茶水,孫夫人手持茶壺,親自為李瑜斟了一杯,眼神中滿是溫柔與關懷,複又輕聲細語地詢問:“這位姑娘是?這一路走來,累壞了吧?快喝口水歇歇。”
李瑜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放下茶盞後,她擡頭看着公孫夫人,稍顯窘迫道:“夫人,小女李瑜,此次前來,實是有事相求。”
公孫夫人見狀,拉着李瑜的手柔聲道:“瑜兒,有什麼事情你就直接說吧,隻要我們能幫得上忙的,一定會盡力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