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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月之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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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古塔敲響六點的鐘聲,黃昏如約而至,用玫瑰色的指尖輕扣金碧輝煌的宮門和閃爍異彩的繪窗。皇宮家宴終于開始了。

初夏的晚風也聞訊趕到,殿中很快就彌漫了佳釀的醇芳、烤肉的焦香,以及鎏金香爐緩緩吐出的異香。落日下的金銀酒器閃着七彩華光。餐具鑲嵌的寶石耀得人睜不開眼。觥籌交錯間,王公貴族們三三兩兩圍坐矮幾旁,或斜倚、或仰靠在柔軟得能陷及腳背的波斯地毯與獸皮上,嵌滿金銀寶珠的華冠深陷在蠶絲繡枕裡。

能讓人如此歡愉享樂的場合當然少不了笙歌曼舞。若非如此,作為戲團樂姬的桑也無緣親眼目睹這場能讓神祇咂舌的紙醉金迷。

桑低埋着腦袋,指尖緩緩掃過琴弦,箜篌的悅耳滑音漸漸成調,舒緩了後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她這才敢偷偷擡眼,瞟向正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的瑪麗姗黛。戲團頭牌舞姬果真不俗,泛紅的金色卷發在燭光和夕陽下蕩漾出一圈圈絢麗的玫瑰漣漪,牛奶般的肌膚在深紫色薄紗中若隐若現,纖細腰身每一次伴随鼓點節奏的旋轉、扭動都牽引周身纏繞的細金鍊。鍊上無數的小金鈴伴着女郎雛莺般無拘無束的嬌笑,靈巧舒暢地流瀉出一汩汩清脆妙音。

桑仍舊不敢擡起隐在面紗下的臉,卻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悄悄瞥向戲班班主,想看看他是否對瑪麗珊黛的舞蹈滿意。肥胖的中年男人正艱難地蹲跪在塞洛斯殿下身旁,臉上帶個讨好的笑,将流泛金紫紅色光輝的瓊漿玉釀倒入皇長子的琉璃杯中。桑很驚奇地發現,這位帝國未來的統治者并沒有像他的弟弟和堂兄弟們那樣躺靠在軟毯上,而是正襟危坐于大殿上首王座左側的主位上,鴉發微卷,恰到好處地落至肩頭,不經意間帶出獨屬天家胤嗣的雍容典雅。他也沒有像其他王公貴族那樣,身着用金絲銀線繡滿華貴花紋并綴滿珠玉寶石精緻織物。在一片深酒紅、紫羅蘭、耀日金中,那襲雪白的絲綢長衫簡直光亮無瑕得耀眼。

夏風吹拂,長衫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了隐現其下的白玉般喉結與鎖骨。

然而,英俊的王子殿下似乎不太開心。他沒有理會班主獻上的殷勤,将手中的琉璃杯略重地擱在桌上,白色大理石般光潔的額下,濃眉微蹙,英挺的鼻梁難以掩飾地透着威壓,海藍色眼眸陰沉地掃視了一圈殿裡四仰八叉、嬉笑戲谑的王公子弟,本就冷硬的薄唇瞬間抿成了一條線,卻不知為什麼,隐忍着沒有發作。

桑越發好奇,在這一片歌舞升平裡,不知是什麼惹到了他。塞洛斯殿下地位尊崇,是早已故去的元後的獨子,是衆朝臣默認的皇位繼承人,也是萬民矚目的天選之子。戲班來到皇都不過幾日,她已經從說書人那裡聽到了無數個關于他政績的傳說,說他十七歲時就一手平定了行政省總督的叛亂,三年前獨自帶領三百精銳生擒亞述王。還有人說,若非他主張豐年存糧,波斯波利斯如今早該像鄰國一樣餓殍遍野……

“他總是站在百姓這邊的,他從不會像其他王子那樣,随意征用民衆的土地、牛馬,也不會像多數貴族那樣,随意打罵殺戮奴仆和外族人。”

“對,從來不會!他是個多麼良善的人呀!”

集市上瞎眼老頭的話赢得人群裡一片高聲附和。這樣一位深受黎民愛戴的王子,是什麼事讓他如此不順意呢?

桑想得出神,在塞洛斯殿下的目光掃向她時,竟然忘記了避開眼睛。

她可以對天發誓,那一刻,皇長子愣了一秒,眼睛掃過她手中的箜篌,冷冽的目光随即柔和下來,表情顯出驚訝和不可思議。

樂姬與王子對視是大不敬之罪。桑吓得心尖兒一顫,箜篌險些彈差了一拍。

幸而瑪麗珊黛金紅色的腦袋隔開了她與他交錯的視線。豔麗的舞姬輕快地旋上殿首幾級台階,讓仙女都豔羨的窈窕腰肢弧度柔美,卧跪在塞洛斯殿下的矮幾旁,一隻纖細的手臂端起矮幾上的琉璃杯,另一手攀上塞洛斯的肩膀,将酒敬獻給王子殿下。

塞洛斯不動聲色地避開,微蹙眉,面色不悅。他的目光繞過瑪麗珊黛,再次看向桑。桑卻早已乖覺地低下頭,隻顧彈琴,什麼也沒察覺。

瑪麗珊黛撅起粉嫩的唇,識趣地站起身來,卻并沒有将酒杯放下。她轉了個輕盈的舞步,瑤臂微舒,紫紗輕揚,面向一衆王公輕窕媚笑,然後出人意料地将王子杯裡的酒一飲而盡,最後還伸出小舌,輕輕舔舐杯子邊緣。

席下瞬時喧笑聲四起。波斯國法甚嚴,如此不拘禮法的舞姬實在難得。瑪麗珊黛瞬時挑起了衆人的興趣。年邁的老皇帝早已離席,一衆年輕的王子和公族少了拘束,言談也如舉止一般,漸漸放縱起來。

“可真是個小妖精…… 那麼濃密的玫瑰色長發,一把或許都揪不住……”

“當然不行,這樣的貨色,就得用鍊子栓起來,狠狠往下摁住……”

接話的是達裡奧斯。這位皇帝幼子早就離開了自己在王座右側下首的席位,正靠在大殿金石柱旁,近距離細細觀賞已經回到大殿中央的瑪麗珊黛。他與他哥哥身量相仿,長相也有六七分相似,烏黑的卷發齊攏到耳後,一雙黑眼睛深藏在眼窩裡,閃出狼顧的光。在戲班這幾年,桑見慣了這種目光。她知道,那是捕食者盯着獵物時的目光。

“看那一身皮肉,白得都能看到血管,一定像羊脂般軟…… 腰身多柔韌!還有可愛的小肚臍,軟綿綿的小腳……”

“真想……塗上蜂蜜和油脂……一口口舔掉……”

“或者抹在你的大家夥上,讓她那條靈巧的小家夥去舔!”

達裡奧斯話音剛落,殿中就爆發出一陣哄笑,瑪麗珊黛并未介意這低俗玩笑,銀鈴般的笑聲在一衆男人低沉的聲音中格外悅耳。今夜是她的元夜,也就是東方青樓裡所謂的初夜。如果能叫一個好價錢,她将在皇都名聲大噪,以後或許能給自己贖身,或許可以找一個願意買自己的主人,最差也能找到一個王公貴族做自己的長期租客。隻要能擺脫班主阿曼,哪怕僅僅是暫時的,無論被如何侮辱,瑪麗珊黛都可以忍下。

就像她為了讨好阿曼,出賣桑三日前的逃跑計劃一樣。

後背和手臂上的鞭傷火辣辣地疼,隔着樂聲傳來的話越來越不堪入耳,桑臉上更熱,在面紗下緊咬住唇,把頭埋得更低,盡量專心緻志演奏那架鳳首箜篌,将心思全部集中在琴音上。

箜篌是她在遙遠的東方學過的樂器。在桑的記憶裡,母親永遠是那樣年輕,那樣美麗。京城初夏的暖陽摩挲得人渾身疏懶,窗外的栀子搖曳着一樹潔白的花,密密匝匝的香氣沁得人心裡滿登登的。母親就那樣抱着年幼的她,坐在閨房窗下,等父親回家。她會輕吻桑的額發,會将剛編好的、串着白玉珠的紅繩手鍊系在桑的腕上,然後會握住桑的小手,教她如何撥動琴弦。

如果那時的桑沒有那麼貪玩兒,沒有為了逃避學琴而趁解手的功夫溜出家門,桑一定會告訴母親,她指下的箜篌聲如昆山玉碎、梧林鳳鳴,她彈琴的樣子當使湘妃汗顔,嫦娥掩面。

可那時的桑啊,心裡隻有西巷的糖葫蘆和綠豆糕,隻有北街的五彩風車和虎頭風筝。于是,直到後院那樹潔白的栀子被大火燒成黑灰,直到桑磕磕絆絆地奔回一片狼藉的家,直到母親滿是血污的手最後一次握緊她的小手,将腕上的玉珠洇得鮮紅……

桑也始終沒能告訴媽媽,她指下的箜篌聲有多麼動人。

桑等呀等,但直到她趴在母親身上哭得精疲力盡,迷迷糊糊昏睡過去,父親也再沒有出現。次日她在巡回戲班的帳篷裡醒來時,一個肥胖的中年波斯人正在數錢,而把錢交給他的人,正是父親的貼身護衛之一。

那之後,桑拼了命地學箜篌。戲班的人笑她不自量力,妄想和活潑豔麗的瑪麗珊黛争鋒。其實,她隻是希望能再聽一次母親指下的琴音,僅此而已。

“啊!殿下,别這樣!”

姑娘的嬌呼帶着驚惶失措,平時甜軟的嗓音尖銳得幾近刺耳。桑下意識循聲張望。瑪麗珊黛正被達裡奧斯壓在金石柱子上。戲團的頭牌舞姬不斷掙紮,已經衣衫不整,大片雪肌被燭光映得發亮。皇帝的幼子則渾不吝地仰頭大笑,高聲道:“哥哥不識貨,本王會疼你的!”

達裡奧斯從小指上摘下一枚戒指,随手扔向班主阿曼。這不合規矩。對于頭牌,在場的貴人們理當依次競标,價高者勝。阿曼匍匐上前,撿起戒指,借光巡了巡上面的紅寶石,嚅嗫着想要抗議。達裡奧斯不滿地砸了砸嘴。

“我的朋友,你太貪心了。像她這樣的貨色,西北貢品裡要多少有多少。那戒指能值兩個她了!”

其他貴族有些随聲附和,有些心中不平,卻不敢抗議。達裡奧斯是最被皇帝溺愛的幼子,他的母妃則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嫔。有資格出席皇宮家宴的貴族,沒有一個會低估枕邊風的力量。

阿曼瑟瑟縮縮住了口,瑪麗珊黛卻仍舊在達裡奧斯手裡不斷掙紮,苦苦哀求的聲音帶了哭腔。桑一直覺得這位豔冠群芳的姑娘有種神奇的魔力。無論是班主阿曼,還是戲班這些年在商路上遇見的其他男人,瑪麗珊黛總能輕輕松松讓他們言聽計從。可她的魔力此時已經耗盡。達裡奧斯被她的哭聲和掙紮弄得煩燥,反手扇了她一耳光。瑪麗珊黛被打得跌趴在地,嫩白的頰上立刻腫起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卻不敢再抽噎出聲。

響亮的巴掌聲回蕩在殿裡,桑被驚了一跳,在反應過來以前,指尖已經難以控制地重重一抖。琴弦啪地一聲崩斷,鮮血滴滴濺在琴架上。

樂聲一止,四周寂靜一片,殿裡一束束目光瞬時朝桑的方向射了過來。少女連傷口的疼都忘了,雙手緊張得直冒冷汗,趕緊把頭埋低,将身子蜷縮得更小,盡量躲在前排的鼓手和舞娘後面,恨不得面紗将她與衆不同的杏眼也一并遮住。

“達裡奧斯,你如果想要她,那就和其他人一起競标。”

低沉優雅的男音從大殿盡頭傳來。

射向桑的目光一一挪了開,她松了口氣,卻忍不住偷偷擡眼。塞洛斯殿下正從殿首的幾級矮台階上緩緩步下,筆挺的身姿毫不刻闆,白色長袍下擺的弧度流溢出随性的慵懶倦怠。

達裡奧斯殿下卻一挑眉,語調譏嘲。

“喲,怎麼?哥哥還是看上了這小東西?”

“達裡奧斯,法律不是單為平民而設的。”

塞洛斯的語氣隐隐帶了警告。達裡奧斯定定盯了他幾秒,最後回到矮幾旁坐下,呷了口酒,看向阿曼。

“算你小子走運,叫價吧。”

有幾個貴族參與了競标,但最後勝出的仍舊是達裡奧斯,隻不過元夜售價大概是那枚戒指的六倍。當達裡奧斯牽着細金鍊子走出大殿時,他轉頭望向塞洛斯,醉醺醺地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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