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桑。”
不過桑覺得這應該是她意識混沌時的想象,因為之後幾周,塞洛斯沒有再說過類似的話,也沒在床笫之外吻過她。他似乎把所有原來用在她身上的精力都放在了孩子上。本來該滿月才取名嬰兒,出生的三日後就被父親賜了名。孩子滿月那日,塞洛斯面無表情的告訴桑,皇帝已經降旨,冊封艾莉亞為公主。
自從塞洛斯告訴她達裡奧斯已經亡命天涯,桑就一直在心裡暗暗揣測。老皇帝那麼寵愛達裡奧斯,不可能自願如此。羽林軍強悍,他也不大可能是被人挾持了。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皇帝已經病危。
或者,有人讓皇帝病危。而且這個人一定不是西比爾。
“陛下是不是……病了?”
桑哄抱着熟睡的女兒,斟酌着問出了這句話。
塞洛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暗含幾分贊賞,卻沒有回答她的話。
桑垂下眼,心裡生出入骨的寒意。塞洛斯是天生的政治家,甚至比他父親還善于政鬥。如果岡比契埃沒有病重,她夾在《羅馬故事彙》裡的那封假消息或許能撼動達裡奧斯的元氣,但根本無法徹底扳倒他。
塞洛斯扳起桑瘦了一圈的清秀小臉,眼神暗了下去。
“怎麼?孤很快就要登基了,是不是很失望?”
桑不想理他,将懷裡的嬰兒抱得更緊,試圖把臉從他手裡扭開。
男人手上加力,攥得她下巴生疼。
“之前演得那麼像,現在主子倒了台,你連裝都懶得裝了?”
桑手上拍哄嬰兒的動作一頓。沉默良久,擡眸。
“妾望殿下能做個萬世明君。”
塞洛斯先是一怔,随即碧眸中的怒火燃燒得更加旺盛,一把甩開了桑的下巴。
“裝模作樣的賤人。”
小艾莉亞被驚醒了,眨巴着海藍色的大眼睛号啕大哭起來。桑趕忙搖哄拍撫女兒。塞洛斯冷眼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搖鈴叫來了乳母。
房間裡又隻剩下她和他兩人。桑腦海中忽然響起了華茲醫生的話。
“産後六周,不可同房。”
桑驚覺,這已經是第七周了。
或許是太久沒動過她的緣故,塞洛斯這次做得格外的久。在他又一次發洩完後,桑已經累得奄奄一息,有氣無力地趴伏在塞洛斯精練的胸膛上。男人則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闆,指腹漫不經心地在她脖頸的細肉上緩緩畫出一個個圈。
腥風血雨裡熬煉出來的皇子,神情顯出難得的慵懶倦怠。金絲黑緞雲鷹紋長袍微敞,刀刻斧鑿般優雅流暢的肌肉線條隐約可見。
他忽然扣住桑的下巴,扳過她的臉,逼她望向他。
“冊禮那天,皇後最好努力些,别像今天這麼不耐cao。”
桑呆呆望着他,疲憊的大腦一時沒理解他話裡的意思。年輕的帝王一翻身,把桑壓在身下,低頭吻她。
“朕可想好好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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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登基典禮定在老皇帝死後三日。桑和塞洛斯并肩站在八騎的四輪馬車上,微笑着向擠滿皇都街巷的男女老少揮手緻意。馬車緩緩前進,歡呼聲不絕于耳,無數花瓣随風飄落,風即刻也吹成了嫣紅或淡粉的可愛色澤,帶上些澹澹水氣,讓沁人心脾的醉香四處流溢。
但桑注意到,歡快的高呼聲中,四處都參雜着對她指指點點的私語和目光。經過精心挑選被允許觀典的民衆尚且如此,真正的民意又是如何?讓朝廷權貴接受她,一個樂姬,作為他們的皇後,塞洛斯在背後彈壓了多少反對?呂底亞本該和皇帝聯姻,現在他們的公主被一個樂姬取代,克羅伊斯和他的盟友會作何想?
桑不敢再往下想,隻覺得頭上金冠冷冰冰的,壓得腦殼生疼。
她曾經無數次告訴過塞洛斯,他不該立她為後,可每次換來的隻有他的怒火和更嚴厲的懲罰。她也不是沒有考慮過,把真相告訴塞洛斯。但桑始終記得他那句話:即便無法成為聖君賢主,也不會再錯過她,正如他得知她的背叛後沒有殺掉她或把她賞賜給别人,而是依舊作為伴侶将她留在身邊。桑了解塞洛斯。此時把真相告訴他,他隻會覺得愧疚,會想加倍補償她,會更加不肯放手。
即便她的皇後之位讓他所赢得的一切 —— 她冒生命危險幫助他赢得的一切 —— 都深陷險境。
所以,有些真相,必須永遠深埋心底。
桑扯出個微笑,目光掃過歡呼的人群。
這場勝利屬于塞洛斯。
等待她的,隻有無盡的淩辱和折磨。
而她,隻能忍受。
塞洛斯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想法,但他沒回頭看她,隻牽起她的手,交握着高舉在空中。人群雷動,發出更激烈的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