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娅被揪得生疼,眼裡泛起了淚花。
男人毫無停手的意思,撫散她的長發,粗粝的手指在海藻般濃密柔亮的鴉發裡穿插撫弄。
“很可憐那些畜生?”
四個詞的問詢,聲音低沉沙啞,語調好似浸滿了冰碴子。
麗娅心裡升起一股難以壓制的怒意。她不允許任何人這樣侮辱她愛的人和她的朋友們。
在來得及細想之前,右手已劃出了一個壯烈的五音和弦,伴随左手狂風驟雨般的激憤傾瀉。
肖邦的《革命練習曲》,作于1831年華沙淪陷、波蘭戰敗之後的悲憤當中。
男人沒讓她彈到第三個小節。他拽着她的頭發,猛地向後一扯。麗娅疼的微微張開了口,但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倔強地強忍着痛,拒絕随他動作仰頭,雙手執意從停斷的地方繼續彈奏。
人生自古誰無死?
男人的怒意如寒風般鋪天蓋地襲來。他更用力地一扯,這次麗娅直接從琴凳上摔下,跪坐在了他腳下的羊毛毯上。膝蓋磕在琴凳硬角上,比頭皮還鑽心的疼。
他居高臨下伸出修長的兩指,狠狠捏起她的下颌,逼她與那雙陰鸷的眸對視。
麗娅霍然發現,他的眸很漂亮,形狀和阿列克謝的一樣,而且也是清透的藍灰色。
在昏黃的燈光下,甚至連顔色的深淺都一樣。
…………
他屈尊迂貴地彎下腰,一縷金黃的短發因适才的震怒,從原本整齊的側分發線上滑落,斜垂在眼前。即便在柔和的暖光下,男人五官和臉頰的輪廓也分外鮮明,如大理石雕刻出的一樣,線條淩厲,棱角深刻,不自覺的透着壓迫感。彎腰的動作中,身姿仍舊優雅筆挺,但又毫不刻闆,反而舉手投足中充滿了玩兒慣紙醉金迷、狎膩燈紅酒綠的無聊乏味,以至于做什麼都帶了三分慵懶三分倦怠。可這慵懶倦怠又獨屬于那種在爾虞我詐、血海腥風裡沉浮了半生的枭傑人物,所以每道目光又都暗含幾分狠戾陰鸷,每個動作都滲出殺伐果斷。
似乎一個擡指、一個垂眸,就能分分鐘要你性命。
那眼神,好像一隻貓在玩弄已經窮途末路的老鼠,戲谑地考慮,要玩兒多久,怎麼玩,什麼時候玩死它。
他松開少女的手,滿意地拍了拍那張白嫩的臉頰,低聲哼笑。
“可憐的小啞巴。”
…………
他捏住少女挂滿淚珠的臉頰,強迫她張開嘴給他看。
開裂的唇角被眼淚殺得生疼。麗娅痛苦地閉上眼。他捏開她的嘴,讓他檢查,然後滿意地拍了拍少女滿是紅色指印的玉白臉頰。
那晚上,男人的确沒再動她。
不過,他說的 “饒了” 也就僅此而已,因為他并沒放麗娅離開。她被監禁在了曼施坦因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