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等她說第二次。一隻大掌将她抱起，另一手把她後頸往下壓，邊走邊吻，然後小心翼翼把她放在了窗下的沙發上。

是夜月色疏朗，清輝如練。明亮銀白的月光從窗口灑在少女臉上，折射出的柔光暈散在幽藍的夜色裡，白亮耀眼。克裡斯蒂安癡癡看了片刻，附身湊近少女秀美的小臉兒。

“寶寶，我……我愛你。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别生氣了，好不好？你是我的，知不知道？我愛你……我愛你……”

語調溫柔纏綿，落嗓越來越輕，到最後幾近無聲。

麗娅合上眼，一串串淚珠從眼角灑落。

浪花層層卷起，夜幕繁星低垂，波濤裹挾着扁舟，幾次讓她險些沉淪，險些迷失方向。于是，麗娅目不轉睛地盯住閃耀在天邊的星子。它們璀璨如鑽，卻遠沒有她心中的那雙藍灰色水眸溫柔明亮。

…………

克裡斯蒂安起身為她倒水。她拉住他，用手語比劃，說不想喝冰櫃裡的冷水，讓他去幫她拿杯溫的。

少女水靈杏眸漫開一層滟滟霧氣，動作間不自覺地帶了撒嬌的媚态。男人瞬間覺得心髒都被她纏繞得密不透風，留戀地在少女額頭上印了個吻，柔聲囑咐她等他回來，一步三回頭地出了音樂室。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克裡斯蒂安一離開，麗娅立刻起身走向了鋼琴。那是整個屋子裡高度最合适，且棱角最硬的物體。

她答應過阿列克謝，她會好好活下去，并且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但現在，這兩個諾言起了沖突。

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個**的産物，是殺害她愛人的兇手的骨血。這個孩子——她如果把她生下來——每次見到那張小臉兒，她都會想起那一個個寒冷得可怕的冬夜，以及她在那些冬夜裡所受的可怕傷害；她都會想起孩子的父親，都會記起，這孩子的父親是個劊子手，是個冷血的屠殺犯，是她最憎惡，最痛恨的人。而她懷裡的嬰兒，是這個人的孩子。

這個孩子。她将會成為她的桎梏。她将被不斷撕扯于對她的責任和對她的憎恨之間。那樣的她，沒法像阿列克謝希望的那樣，把餘生過得精彩，充實。現在的她如果不傷害自己，未來的她就很難好好活下去。

女性的機體擁有孕育生命的神奇力量。但作為一個女性，你得先做好你自己，成為你自己最好的模樣，才能好好孕育、愛護其他生命。

為了自己，這個險麗娅必須冒。

屋裡沒有任何醫護人員，克裡斯蒂安沒法遷怒任何人。他隻能怪他自己。

麗娅一閉眼，肚子猛地向琴鍵右下方的硬角撞去。鑽心剜骨的劇痛從腹腔内部猛烈傳來。她想硬撐着走回沙發，按克裡斯蒂安離開前的姿勢躺下，但雙腿卻再也支撐不住。視野完全昏黑前，有什麼熱乎乎的粘稠液體正順着大腿内側滑下……

克裡斯蒂安回到音樂室的時候，少女癱軟在鋼琴旁，琴凳下的羊毛地毯已被鮮血洇得紅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