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妍推脫不下，隻能接過錢。

不經意間，宋妍突然在紙鈔上看了兩個字。

“宋妍”。

這兩個字是她的筆迹，宋妍不會認錯。

她突然有些驚喜：“這是我當年給你的那個錢嗎？”

“是的，我一直原封不動的收着，就是想着哪天可以還給你。”張獻文看着她的眼睛，輕聲說，“現在好了，我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兩人沒聊太久，可供他們談論的話題實在有限。

在還完錢後，張獻文就走了。

宋妍考慮到一旁的李越，也沒跟他客套。畢竟，剛才那一會，就已經很尴尬了，若是三人一起去吃飯，估計夠她忙活的。

——

張獻文在回家的路上想起了她。

大一剛開學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宋妍。

事實上，注意到宋妍的人，并不止他一人。同班甚至同系的很多男生都注意到了宋妍。

她長得好看，是男生宿舍每晚必聊的話題。具體也說不清是誰起的頭。大概每人都有。

每次聊完後，大家還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說，“诶，我們總聊宋妍幹嘛，來來來，玩遊戲”。

然後下次接着聊宋妍。

宋妍家境應該不太好，她和母親在學校食堂的墨西哥烤肉飯打工。

宋妍所在的窗口總是排滿人。每天中午要忙到一兩點鐘。

排到他的時候，宋妍不會多說什麼，她隻會彎唇一笑，輕輕喊他班長，然後問他要大份還是小份，要打包還是帶走。

他會故意逗她，說自己可不可以坐下來吃。

宋妍羞赧一笑，然後轉身準備他的餐食。

……

他和宋妍的回憶并不多。

這是兩人為數不多的相處時光。

微不足道，但彌足珍貴。

那段時間，他愛上了烤肉飯。

他總是想找機會多接觸她一下。

雖然别人在讨論她的時候，總會嘴上一句她的出身，但他一點也不介意。

她堅韌如勁草，還有什麼比這更可貴的呢。

可惜，他一直沒等到這樣的機會，她總是很忙，每堂課一結束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她跑得很快，像一陣風一樣。

直到大二的時候，張獻文都沒等到這樣的機會。

卻等來了宋妍的口碑崩塌。

起初是班裡小範圍的傳播，但慢慢地，謠言如同病毒一樣擴散。最後，學校論壇的讨論量居高不下。

帖子的内容直插他的心髒，他感覺渾身顫抖，不敢置信。

張獻文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去找宋妍，但他找遍了學校也找不到宋妍。

她已經不在食堂勤工儉學了，就連她的母親也不知所蹤。

現在看來，這無非是不加證實的造謠，又因為宋妍太過惹眼的外貌，才讓這場獵殺變得聲勢浩蕩起來。

最後成了某些人的狂歡。

那時他太膽小。

太怯懦。

他再也不敢走向宋妍。

而宋妍，愈加的沉默寡言。

在階梯教室，他從上而下看過去，宋妍小小的一團，她很瘦，看上去很累，除了擡頭看黑闆，她幾乎就沒有别的動作。整個人窩在課桌上。

他就那樣看着她。

……

直到大二那年夏天，他們才重新有了接觸的機會。

他記得，那時很多班都集體在外遊學，他們班也一緻決定去隔壁城市的古鎮，那裡有山有水，是周末消遣的好地方。

在班上同學都交了班費後。

他找到了宋妍。

宋妍是很少參加這種班集體活動的，大一的時候還會偶爾參加，大二的時候，像是故意避諱一樣，她徹底和班上的所有人都劃清了界限。

她這人一向愛憎分明，想來也是不願意演戲的人。

那時剛下一節大課，宋妍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要走。

他走過去：“宋妍，這周末班裡要去古鎮旅遊，你要去嗎？”

宋妍臉上沒有太大的表情變化，隻是小聲問：“可以不去嗎？”

“宋妍，大家能在一起上大學是很難得的緣分，其實我都挺希望你來的，不要給大學留下太多遺憾好嗎？”

他想說的是，不要給我們留下太多遺憾。

但他說不出口。

宋妍像是很為難，她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我真的不太方便，我還要打工，要趕公交車。”

“宋妍……”

他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麼樣的語氣。

或許是近乎絕望。

總之，最後的這句話可能改變了宋妍的想法。

她從書包裡掏出錢包：“是500塊錢是嗎？”

把錢給他後，宋妍轉身要走。

就在這時。

周圍的幾個女生議論聲響起。

“哎呀，人家賺錢不容易的啦，班長，你勉強她幹嘛。”

“就是說啊，這錢可是來之不易呢。”

“哈哈哈，這錢可能要消毒吧。”

……

宋妍的腳步随之一頓。

周圍人安靜下來。

像是過了幾秒。

宋妍沒有說話。

她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出教室。

多年後，張獻文仍能想起那個時候的宋妍。

一臉倔強的宋妍。

一身傲骨的宋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