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宋妍聽過很多難聽的髒話，但關于“野種”，宋妍是第一次聽到。

而這個詞，出自她親生父親之口。

宋妍當然知道自己不是野種。

宋維虎說這個詞也不過是為了羞辱自己的妻子。

自爺爺去世後，在這個家中，宋維虎便淩駕于所有人之上，他随心所欲地辱罵毆打所有人。

宋妍在一瞬間被這個詞激怒。

但還沒等她進一步做些什麼的時候。

身旁的母親突然沖了出來，她像是失去理智一般，撲向宋維虎，在宋妍的記憶中，母親從不主動挑起過事端。

想來這次也是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

母親尖着嗓子喊：“你說的還是人話嗎？她是你女兒，你怎麼能這樣說自己的女兒？”

她哭泣着撲打着。

隻是她哪裡是宋維虎的對手。

宋維虎隻是伸手抓住母親的頭發，母親就直接癱倒在了地上，毫無還手之力。

想來這也是宋維虎一直嚣張的原因，就算她們兩個加起來也很難在宋維虎的手上占到便宜。

“媽的，都是一群婊子，這個家就是被你們這群婊子禍害的。”

“……”

“老婊子生的小婊子，”宋維虎一腳踹在母親的心窩處，咬着牙說，“丢進我的臉，今天全部給我滾。”

這是宋妍平生最痛苦的時刻。

在母親心軟想要再給自己的丈夫一次機會的時候，在宋妍聽勸想要再給自己的父親一次機會的時候。

宋維虎打破了這一切。

他龇牙怒目，像一個窮兇極惡的魔鬼。

明明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宋妍卻感到徹身的寒意。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内在的驅動，宋妍摸到書桌下面的主機，把所有的插頭拔掉，拽出主機。

用盡全身力氣。

主機砸在了宋維虎的頭上。

一下。

兩下。

……

直到宋維虎失去意識。

直到宋妍失去力氣。

直到母親終于反應過來攔住了她。

……

所有的一切，就這樣戲劇化地結束了。

宋妍顫抖着手收拾自己的東西，母親也是同樣。

宋妍幾次忽略宋維虎的存在，但都是徒勞，他躺在房間的地上，太顯眼了。

宋妍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

自己是不是成了手刃生父的逆子。

她沒有勇氣走上前去測測他的鼻息。

宋妍懷有僥幸心理，他身強力壯，怎麼可能被打了幾下就死呢。

又或者。

就讓他死吧。

她甯願他死了。

……

就這樣，她們一路南下，逃到了遙城。

——

宋妍感覺蠻神奇的，甚至她一度懷疑自己的視力出現了問題。

她不過是在卧室哭了一會的功夫，李越就折返回來了？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但此刻，正坐在客廳沙發的人不是李越又是誰。

宋妍楞在原地，沒有說話。

李越率先開口：“你沒吃早飯？”

“我不餓。”

“你知道你現在瘦成什麼樣了？”

聽到這話，宋妍沉默了幾秒，才說：“這好像已經不關你的事了，我們已經不是男女朋友了。”

“我不同意分手，”李越說，“首先，我們的感情沒有問題，憑什麼你說分就分，我那麼多年第一次談戀愛，不能這麼平白無故就失戀，第二，你說的分手理由，我不能接受，等到哪天你不愛我了，我就同意，第三，不管現在你遇到什麼問題，我都想陪你一起度過。”

“……”

李越觀察着宋妍的表情，宋妍眼睛和鼻頭都是通紅，顯然剛剛是哭過。

他心裡說不出的心疼。

李越慢慢起身，走到宋妍面前，用手輕輕拭去宋妍眼角的淚痕，手滑落牽住宋妍的手。

“所以，”李越喉嚨滾燙，語氣酸澀，“以後都不要再說這種話了，好不好。”

宋妍本來已經整理好了情緒，她出來也不過為了喝水，現在看到李越，又聽他說這樣一番話，她瞬間感覺自己又要繃不住了。

宋妍強行轉移話題：“所以，我是你初戀？”

李越：“是。”

宋妍：“對不起。”

李越：“沒關系。”

……

兩人難得客氣，氣氛倒沒有尴尬，隻是宋妍有些莫名的緊張。

兩人十指相扣，力量像是從李越手上傳來。

“我有話想跟你說。”

兩人異口同聲。

李越柔聲道：“你先說。”

宋妍舔了舔唇，真要開口時，她才知道做這一切有多難。

她吞咽了下口水，慢慢說：“宋維虎，哦，就是我爸爸，他一直都有家暴的習慣，會打我媽，也會打我。”

“……”

“那天你約我去冷飲店，并不是我故意爽約，那天上午他打了我媽，我也打了他，然後，我們就來了遙城。”

“……”

“每次陰天下雨，我身上都會很疼，是因為我被他打的到處都是骨折，不過，這也可能是我的心理問題，按理說，那麼長時間了，應該不會痛了，至少不會痛得那麼厲害。”

“……”

“來到遙城後，一開始過得還行，但大二那年，我媽媽查出了胰腺癌，你也知道，癌症的話，醫藥費是很高的，然後我就去了酒吧打工賺錢，學校裡有很多不好的謠言。”

說打折，宋妍停頓了一下，盡管她相信李越不會相信那些謠言，但她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

此生唯一的一次解釋。

“我想說那都不是真的，我隻是賣酒水，并沒有做其他不好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