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是周六回的晉城。
那天晚上,這話剛脫口而出,宋妍就覺得不太合适。
她是沒工作了一身輕松,但李越還有工作呢,他哪能随自己到處閑逛。
但李越非常堅持,直接就跟醫院請了假。
宋妍也沒了拒絕的理由。
兩人就這樣踏上了回晉城的高鐵。
之所以乘高鐵,而非飛機,宋妍沒有解釋,李越也沒有問。
但宋妍想,就算她什麼都沒說,李越也什麼都懂。
因為,雖然此行目的是為了見宋維虎。
但宋妍。
并不想看到他。
或者更準确的說,如非必要,她根本不會見宋維虎。
那天李越和醫生的談話,她雖然聽得模糊,但也聽得七七八八。
似乎,宋維虎是她這些年一直痛苦的根源。
一開始,宋妍内心是極為抵觸這種說法的,她拒絕承認宋維虎對她有這麼深的影響。
她甯願這一些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因為自己小肚雞腸,因為自己殚精竭慮。
但後來,她扪心自問了幾次。
終究還是騙不過自己。
病人總是知道自己的病根在哪裡,尤其是心理疾病。
宋維虎是她這麼多年心裡的一根刺,他恨他,但無處宣洩。
她有那麼多的問題想要問他,但無法當面對質。
現在,她急需拔掉這根刺讓自己痊愈。
宋妍不知道這樣的治療方式有沒有效果。
也許一切都是徒勞。
但她突然想試試。
這麼多年來。
她是第一次産生這種想法。
試着拔掉那根刺。
或許把過去所有的心結都解開,自己就能好了呢。
宋妍這樣安慰自己。
——
上次回晉城,宋妍還是孤身一人。
她還記得一上飛機,自己就睡着了,但夢的内容全部都是李越。
而現在,人潮擁擠的車站,宋妍緊握着李越的手。
因為她的病情,李越徹底搬了回來,兩人又回到一開始的時候。
不同的是,李越提出一個要求,就是任何時候她的房門都不許反鎖。
剛聽到這個要求的時候。
宋妍愣了一下。
繼而想到了原因。
那個原因兩人心知肚明,卻都默契地選擇沉默。
宋妍沒想太多便同意了。
上車沒多久,宋妍決定做一件事。
她面向李越,喊他:“李越。”
李越剛把行李放到置物架上,現在剛坐下來。
李越側頭:“怎麼了?”
因為乘客都剛上車的原因,車廂裡挺吵鬧的。
宋妍想,如果這個時候選擇懦弱,那她就再也沒有勇氣說出來了。
“其實,一直以來我都不敢袒露自己的内心,”宋妍說,“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和宋維虎成了同一種人。”
越長大,宋妍就發現基因的強大之處。
就算她再怎麼否認,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越來越像宋維虎。
這種像,不單單指的是長相上。
更多的,是行為舉止上。
她和宋維虎一樣。
成了一個整天隻知道喝酒的人。
宋妍不敢設想,如果把她放在宋維虎的身份中,她會不會對着别人拳打腳踢。
這樣的假設,令她頭皮發麻。
仿佛家暴母親的不是宋維虎,而是自己。
她合理化了宋維虎的行為。直接宣判了母親和自己是有罪的。
……
李越早已經牽住了她的手,他輕撫着她。
宋妍用力抿唇,她猛地揩去臉上的淚水:“我覺得自己是一個,爛人。”
像蔡靜靜說的那樣,兩個人坦誠相待,把自己的所有一切都告訴他。
不管他是走還是留,宋妍決定勇敢一次。
李越掰過她的手,一點點幫她擦掉眼淚:“小九,你聽着,你從來都不是什麼爛人。”
宋妍紅着眼盯着李越。
“我有沒有說過你很厲害,可以把你媽媽從那樣的環境中救出來,”李越蹙着眉,嚴肅說,“如果你忘了,我可以再說一次,可以把你媽媽從家暴中救出來,又可以獨自支撐她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宋妍,你是偉大的女兒,你已經做到了100分。”
你是最偉大的。
那種人怎麼可以和你相提并論。
你們除了有血緣上的關系,其他再無聯系。
小九。
你是最美好的。
李越重複:“你好,你哪都好,你比所有人都好,聽到沒有?”
宋妍重重地點點頭。
她吸了吸鼻子,然後把腿上的雙肩包打開,從裡面掏出一個本子。
李越看着她的一舉一動,沒有出聲。
宋妍看着日記本,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這本日記記錄了很多事,我從來沒給别人看過。”
說着話,她把日記本放到李越手中:“等我睡着了,你再慢慢看,行嗎?”
李越接過日記本。
本子很薄,但此刻,像是有千斤重。
“如果很痛苦,”察覺到她的凝重,李越淺淺露出一個笑,“可以不用給我看。”
宋妍喉嚨發緊:“不,我想給你看。”
“好。”
話音落下,宋妍頭靠在李越肩上,就閉眼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