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不到半分鐘便換了個台,聽不下去,太他媽的肉麻谄媚了。
陸世風也不以為然道:“航天業看着高大上,其實和造車沒啥差别,隻要買回來零部件,組裝在一起就可以了。”
周夏不信:“你的意思是,路詩客用大學生攢電腦的方式攢了一台火箭發動機?”
“對啊,太空總署早就放開材料管制了,任何人都可以先在電腦上建模,然後用車床和銑床自己弄。”
他說話的口吻對路詩客很不以為然,周夏忍不住說:“聽你這口氣,國家太空總署就是個傻叉,什麼都不做,所以連火星移民計劃也被捷足先登?”
“對啊,因為這個國家已完全被一群花白胡子的老頭們把持,朝南坐的老頭們最怕的就是丢官,他們樂得什麼都不做。”陸世風冷冷道。
“真是我見過的最狂妄的人”,周夏心想。
錦山在馬裡亞納州西邊,曾經紅火一時,現在雖然采礦業沉寂了,偶爾還會有采石的,偷獵的,最多的還是經營漂流生意的場館。
哪知道他們停好車子,沿着河流走了約莫半小時,才看見一家漂流館。
岸邊拴着為數不多的橡皮艇,看上去都斑駁破舊,反正一點不像生意紅火的樣子。
周夏問岸邊吸煙的老闆:“怎麼人這麼少?我記得以前特别流行來這裡漂流。”
老闆頭也不擡道:“後來出過一次事兒,皮艇翻船淹死了幾個人,上面抓得就開始緊了,好多漂流館熬不過去隻能關門,我們這家是唯一活到現在的。”
陸世風插嘴道:“這十天内,有沒有一個闆寸頭的瘦高個來過?”
老闆道:“記得!上午九點我還沒開張就來了,一直到晚上也不見回,我原先想報警,後來收到了他的短信說押金不要了,他已經在别的地方上了岸。”
果然,斥候來過這裡。
其實按照周夏的意思沒必要親自下水嘗試,但看陸世風的樣子是非去不可。
他和這人較着勁兒,不肯認輸,就搶在前頭交押金租了隻小艇。
本來他設想的是分開用船,奈何岸上僅有的幾隻皮艇都破舊不堪,陸世風挑剔得要命,說太髒了,隻有周夏這條勉強還算幹淨。
周夏拗不過他,隻好點頭讓他擠上來,兩個人又換好救生衣才開始啟動行程。
這天水流緩慢,天氣晴朗,周夏四下張望,心态慢慢放松不少,想就這種慢速漂流怎麼會死人呢?
突然間覺得屁股下面一空,是那種走樓梯一腳踩空的感覺,随後菊門就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他這才知道,原來皮艇在面臨礁石撞擊時,厚度根本起不到阻隔尖銳觸感的作用!
他尚在震驚中,隻覺得皮艇被石頭撞得有些側翻,身體不由骨碌碌滾落到陸世風身上,剛想爬起來說“對不起”,哪知道橡皮艇又被水流推到了某塊大礁石頂部。
這次他學乖了,幹脆順勢平趟在陸世風身上,任憑皮艇開啟猛烈地水中颠簸——有了人體墊子,待會的垂直落體運動不至于那麼慘痛。
但他沒想到,下落重回水面的體會還是不那麼美妙,尤其是和身下的漢子僅隔着一層薄薄的衣服,還要在他身上感受漂流的速度和上下前後颠簸的幅度。。。。。。
于是周夏腦子裡隻反複響着一句歌詞:“下面的漢子壯如山。”
陸世風則覺得好像有個沉默又固執的神秘人,舉着錘子潛伏在水下,每隔十幾秒就要朝着皮艇底部一陣猛錘。
他的脊背承受了所有的撞擊,而且每次皮艇從高處朝下落時,身上的人還要”啊啊啊啊”地喊個不停。
陸世風忍不住吼道:“别叫了行嗎!”
周夏在颠簸中不忘及時回複:“忍不住啊,失重的感覺太吓人了!”
很快地陸世風就想明白了,兩個人隻有這樣疊着才能保持小艇的平衡,一旦分左右或者前後坐,很容易因為體重不同而翻船。
于是他隻能咬牙對周夏叮囑道:“躺平不要動,雙手交叉。”
還别說,這招還真管用,有那麼幾個平穩的瞬間,甚至令周夏想起平常躺在車廂裡的惬意時光,區别隻是平時聽到的是自行車的鈴铛和汽車喇叭,現在耳畔則是震耳欲聾的蟬鳴,湍急的水流,還有他自己的尖叫。
礁石終于變少了,眼前蒼山如黛,河流正猶如長龍般穿梭遊弋在山間,更兼那兩岸風景不斷,令人有種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感觸。
咦,周夏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明明躺在船底,可眼前的風景為啥不再是天空而是前方了呢?
我靠,他們好像在水裡立起來了?
原來,小艇正在經過一個接近60度的瀑布!
幸好瀑布下不是萬丈深淵,皮艇很快就結束了自由落體運動,在它前端快一頭栽進水底時,周夏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整個人猛地朝相反方向一竄!
沒想到陸世風也是這樣的盤算,兩個人步調完全一緻。
于是體重都壓在小艇翹起來的後半截,船終于保住了,沒翻。
等皮艇完全落下來,裡面進了不少水,兩個人全身包括頭發都濕透了,眼睛鼻孔裡也是水。
狼狽難免,但無論如何隻要船不翻,一切都好辦。
兩人長籲口氣,發現前方的河面又變得波平如鏡,可兩邊的山崖卻越來越陡峭,樹也越來越密。
周夏望着天空上漂浮的雲團,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森林之中的太陽一旦降到看不見的地方,天黑就是一瞬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