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又用竿子和下面的大塊頭來回拉扯了至少有三十多分鐘,都快絕望了。
他想到海明威《老人與海》裡面那個老漁夫,心說:我要寫一出《少年與海》,務必摒牢不放棄!
又過了約莫十分鐘,周夏的線杯基本空了,要知道那可是500多米的線。
終于,竿子上的受力明顯變輕,那玩意應該從海底深處緩緩浮出海面。
這時候周夏才有種不好的預感,不會是挂到大鲨魚了吧?
事實比挂到鲨魚還慘,因為很快地,在離船不遠處,也就是魚線指向的方向,騰空而起一團巨大的水霧。
有經驗的釣魚佬們紛紛叫道:“哦靠,釣到鲸魚了!”
周希第一反應不是害怕,也是哈哈大笑:“真釣到鲸魚了!”
想必那鲸魚被魚鈎挂一下毫無感覺,這才繼續悠然自得地在那遊。
這大概是永遠也不會有人破掉記錄的巨物了。
上次出海看到鲸魚時離得比較遠,可這次太近,周夏的巨物恐懼症又開始犯了——它像個三層小樓那樣巨大,簡直超越他對任何活物的認知。
他隻覺得膝蓋有點發軟,腦子裡能想到的隻有抱頭蹲地捂眼睛。
幸好被邊上的陸世風鉗着胳膊,周夏才沒有倒。
謝天謝地,這次他總算沒被吓趴下來,還敢大着膽子和這頭鲸魚的眼珠子來了個“對視”,盡管隻有短暫的幾秒鐘。
不對呀,他發現這頭鲸魚怎麼是在跟着遊艇——它炫耀似的用嘴劃破海面,讓白色浪花覆蓋在人們身上。
可以說它一直追着他們想要互動,以至于快艇不得不快速往後遊。
要知道鲸魚不會像鲨魚那樣時時刻刻都想靠近人,所以即便是經常在海邊作業的潛水員,每年也隻有幾次機會能遇到鲸魚。
船老大明顯也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了,他說那應該是條成年座頭鲸。
它們很喜歡躍出水面向後翻滾,也許就是為了好玩。但從來沒聽說過座頭鲸對人類感興趣。
“會不會想把我們的船拱翻?”有人擔心。
周夏立刻說“不會!”
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的回答,隻是本能地覺得這隻座頭鲸沒有惡意。
而且,它發出的鲸鳴聲聽上去空曠且蒼涼,像是遠古世界裡的神秘呼喚,也許還有點悲傷。
周夏不由想起上次在寵物醫院,邵太太說的那句話:萬物都有靈性,連一花一草也有自己的痛苦、歡樂,奈何不被世人感同身受罷了。
隻是邵太太當時用這話來形容她對蜜蜂的感受,而他卻是在體型巨大的鲸魚身上體會到了某種微弱的情緒。
就在座頭鲸追随着船不斷前行時,微鹹的海風送來了幾絲血腥味。
起初還比較微弱,然後變越來越刺鼻,周夏的鼻翼不由微動幾下:這味兒還挺複雜,既有新鮮的血腥味兒,也有陳舊的,其間還夾雜着野獸的體臭,以及,人的屍臭。
反正自從上次聞到過屍臭,他再也忘不掉那尖銳的臭味,一絲絲的屍臭他都能捕捉到。
陸世風對他的特長非常熟悉,見他警覺地四下張望,便低聲附在耳邊問:“發現什麼了?”
兩人對視一眼,周夏才道:“我聞到了血腥味兒,但不是咱們這艘遊艇上的,附近應該還有一艘船。”
目之所及,隻有一望無垠的海面,海鷗都不見一隻。
連周夏自己,都不由為剛才的那句話感到心虛。
陸世風卻點頭道:“我沒辦法聽到貓能聽見的聲音,也沒辦法聞到貓能嗅到的味兒,但我願意相信貓的感受。”
啥,你說我是啥,貓嗎?
周夏剛要發出抗議,隻見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黑點。
大概因為它與遊艇相向而行,速度又快,很快就顯出了完整的輪廓。
果然,那是一艘陳舊的郵輪,外表看上去斑駁陳舊,船帆也破破爛爛,甲闆上更是冷冷清清,一副破敗不堪的樣子。
船老大臉色卻有些發白,連聲音都變了,他說:“該死的鲸魚!我們的船應該是越界到了洛克島附近,他們的驅逐船來了。”
尤其令人驚奇的是,之前一直遊弋在海中的座頭鲸,也在瞬間失去了之前的歡騰,它平靜許多,盡管沒有任何人或者聲音來呼喚,它還是乖乖地朝郵輪遊過去,并安安靜靜地尾随在它後面,像隻聽話的小狗。
難道鲸魚還有主人能把它馴化?
遊艇裡的人不管之前在忙什麼,現在都不由停下手裡的活計,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郵輪。
眼見得兩艘船的距離越來越近,船老大這才意識到對方一點改變速度和方向的打算都沒有,很明顯是要過來找茬的!
問題是對方體積大,自己的船速度快、慣性大,哪怕及時調換方向,也不見得能避開對方的挑釁。
眼看兩艘船的船頭越來越接近,遊艇上的人不由發出此起彼伏的尖叫。
就在此刻,對面那艘舊郵輪猶如被一雙從天而降的大手捏住般,突兀地轉了九十度,像一輛跑車在高速公路上瞬間漂移那樣。
由于速度變化太快,船身兩邊的海水在刹那間激濺出仗餘的浪花,船底猶如生出一隻隻白色的翅膀,把郵輪托舉在了當中。
調向很及時,須臾間郵輪與遊艇平行掠過,發出“嗖”得一聲。
浪花紛紛回落,冰涼的海水濺在甲闆上、身上、面頰上,每個人都有種天降豪雨的錯覺。
與此同時,眼神銳利的周夏,發現對面船的甲闆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個奇怪的人,他體型龐大,正歪着腦袋,眼睛向上挑着盯緊了自己。
因為兩艘船距離特别近,周夏很有種掉到動物園熊山、面對一頭暴怒黑熊的感覺,仿佛對方随時會揮來一掌拍碎自己的頭蓋骨!
電光火石間,周夏突然想起來:這人就是那天開車在山路上跟蹤自己和阿焰的司機!
與此同時,陸世風一把推開周夏,站在了他和那人的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