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周夏的傷好得快差不多時，靈車也終于修好了。

陸世風說當初從高速公路拉回車子時，裡面翻得亂七八糟，連皮革坐墊都被人用刀劃破了。

“他們要找什麼？你心裡有數嗎？”他問。

周夏踟蹰片刻，說：“叛軍們在聊天過程中沒提到，也沒問我。”

陸世風道：“隻要東西沒有到手，針對你的追殺或者說迫害還會有可能發生。”

周夏認為自己向來都是很拎得清的人，立即道：“我可以搬走。”

陸世風秒懂，反問說：“我難道是這個意思？”

周夏被他這麼一吼，有些不好意思，猶豫道：“我猜應該是為了那部舊手機，因為那天他們一抓到我，先搶走的就是手機。”

舊手機早已被他藏到安全的地方，叛軍不可能在靈車内搜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陸世風若有所思道：“知道你舊手機秘密的人，隻有三個，現在看來，雷老嫌疑最大。”

其實周夏從被襲擊的那一霎那，就開始有這樣的疑慮了。

何況當初挑釁、引誘自己下車的，也是一輛魔笛的無人駕駛車。

他已經在海德拉找過一些網友了解情況，叛軍為籌集軍火或者糧饷，有時會私自接一些單子，充當殺手之類。即使警方懷疑他們，也很難追蹤或者捉到任何人。

因為這群人既沒有銀行賬号，又沒有固定居所，警方根本不願也不敢派人跑到叢林、山坳裡捉拿嫌犯。

總之，從叛軍入手，很難查到有用信息。

陸世風好像完全了解他前面的分析，得意道：“我一開始就沒有從叛軍那裡入手，而是直搗黃龍先調查魔笛汽車。”

這人的思路有時候很有跳躍性，和别人交流時，經常跳過一些他看來“顯然”的細節，所以周夏和他剛認識時，好幾次會覺得陸世風的邏輯鍊是斷裂、突兀的。

隻有你和他的思路完全同步時又有默契時，才能習慣這個人的思維和交流方式。

他用贊賞的口吻道：“然後呢，肯定有些發現？”

果然，陸世風在魔笛汽車的員工内部發現了一起“性侵”案。

原來一位大學剛畢業的女孩子曆經千挑萬選，終于拿到魔笛的正式錄用，結果第一次登錄企業内網時，就被内網的虛拟人物在線上“性侵”了。

周夏有點困惑，說：“講明白點？”

陸世風解釋，魔笛的企業内網裡但凡新人上線，都會被要求設置一些個人參數，在“個人邊界”這個選項裡，系統默認隻要兩個虛拟形象不是好友，他們之間就會自動保持至少1.2米的距離，如果其中一方試圖闖入他人的“個人邊界”，系統會阻攔此人前進或阻止行動。

該女員工剛準備登陸時，她的頂頭上司說“個人邊界”沒必要設置，尤其是遇到遊戲嘉年華時，要人擠人才有氣氛，于是女孩子就沒處理。

但沒想到剛進去沒多久，在一個虛拟的新人派對上，她被“虛拟性侵”，同時還有圍觀者拍照，無人救援。

當她被其他虛拟人物觸碰時，身上的感應器會發出相應的頻繁震動。

周夏皺眉道：“她沒有及時拿掉VR裝備來停止這樣，這樣的侵犯嗎？”

據當事人解釋說：“事情發生得太快了，快到自己完全手足無措。”

因為當時用的VR設備效果非常逼真，而當虛拟現實追求沉浸和真實感時，用戶體驗無疑也會變得更加真實。

那種來自視覺和觸感的雙重體驗，足以令人震撼，惶恐，不安。

因為用戶會認為自己就在這個空間之中，虛拟形象遭受的肢體動作就是本人的遭遇，所以情緒和心理上的反應都會變得更加強烈。

事後女孩子才反應過來，氣憤又困惑。

聽了她的傾訴後，不少魔笛的女員工，或者說登陸内網後用了女性頭像的員工，都表示遇到過類似的事情。

但也有同事勸她，說那并不是她真正的身體，無非是虛拟形象遭到陌生人的“鹹豬手”。

而且内網除了同事，還會有不少魔笛的新老客戶，如果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

周夏沉默半晌，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的遭遇告訴陸世風。

他中學時玩過一個蜚聲海内外的網遊，因為當時的頭像比較中性化，結果被一個男的在虛拟形象上摸來摸去，那是他第一次進入虛拟世界，代入感特别強烈。

當他意識到對方在幹嘛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想把那個男人撕碎！

從那以後周夏上網的虛拟形象都是大塊頭暴躁肌肉男。

最後他還是沒提這事兒，繼續追問陸世風：“後來呢，她有沒有繼續向上反饋？”

“怎麼反饋？向誰反饋？”陸世風冷冷道：“警察局不會接受這種報案，内網管理員要麼裝腔作勢說會向對方發出警告，要麼就回答‘虛拟空間裡被人一槍爆頭都很正常，摸幾下又算什麼呢？”

有人類存在的地方就不會是世外桃源，虛拟世界隻會更赤裸裸地暴露人性的醜陋。

而元宇宙，隻是性騷擾這一老問題的新舞台。

現實世界好歹還有法律和道德約束。

而元宇宙沒有束縛，一個沒有約束的世界隻會更加瘋狂更糟糕！

周夏問：“魔笛的内網你進去過嗎？應該不輕易對外開放。”

陸世風撇下嘴：“外人确實很難，不過我還是想辦法進去了，内網除了工作，更多的功能是娛樂，平台上有虛拟的土地，豪宅，銀行，酒店，高爾夫球場，應有盡有。有一些員工、客戶明顯非常喜歡這些虛拟的娛樂項目，淩晨三點還有不少人在其中流連忘返，看上去精神旺盛至極。”

内網還鑲嵌着魔笛獨家開發的衛星導航系統，也就是說魔笛出産的無人駕駛汽車，不用關聯外網，就能獲得準确的衛星導航服務。

另外，上面還有最新的影視娛樂視頻、音頻，包括影視劇、歌曲、有聲小說、廣播劇。

客戶或者員工們隻要登錄魔笛内網，想玩的東西可謂應有盡有。

不過陸世風明顯看不上内網的配置，說：“就是個粗制濫造的網遊，想要high全靠氪金，無非是窮人住幾KB的闆間房，富人住幾個G的大豪宅。”

但令人奇怪的是，魔笛内網嚴格禁止與外網鍊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