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世風拿來一個可供嵌入的盒子,把魔笛芯片塞進去,又從電腦機箱裡拖出四根黑色的導線,用USB接口和盒子接在了一起。
電腦屏幕開始閃爍,盒子發出轟鳴聲,好像裡面藏着輛隐形拖拉機。
那聲音,簡直不該是這個體積的設備所具有的能量。
轟鳴聲不斷變大,令人擔心它很快就要爆炸亦或崩潰。
陸世風說:“佩姬的大部分算力都被轉移到錦山了,現在是老牛拉破車,讀取這個芯片有點吃力。”
突然,轟鳴聲戛然而止,先是一個女孩冷冷道:“誰說我是老牛?”
陸世風啞然失笑,剛想撫慰對方。
另一個陌生的,有些嘶啞的女聲道:“誰說我是破車?”
陸世風搖搖頭,又歎口氣,應該是在感慨:女人真難處,我害怕她們。
盡管已經聽了事故音頻無數遍,但傑西卡正常說話的聲音周夏并不熟悉。
他隻記得事故發生前,那長達幾秒鐘,尖銳且令人心悸的女聲,充滿了憤恨,以及不甘。
為了不冷場,周夏主動承當起對話發起者。
陸世風個性倨傲,攻擊性比較強,不适合擔當打開陌生人話匣子的角色。
尤其是面對一位明顯受過極大心靈創傷的女士,還是讓更有親和力的自己做這個比較好。
于是他咳嗽了幾聲,示意有人要講話了。
果然,兩個女聲都安靜了下來。
他輕聲道:“你好,我叫周夏。”
與此同時,他腦子快速運轉,尋思着該如何介紹自己以及将她帶到此處的原因。
言多必失,說錯了必定引起對方疑心,下面就很難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自己是警察?對方或許看不見,但言語間萬一漏出破綻,談話極可能提前結束,而且面對官方勢力,人們一開始都會有所忌諱,除非是攔轎喊冤的,可她又不像。
周夏有種直覺,交通事故中她負有一定責任。
說自己是魔笛汽車派來的人?也不行。
傑西卡的靈魂,或者說殘存的意識被禁锢在芯片裡,肯定不是為了躲債,誰也不知道她和魔笛有什麼恩怨。
扮演純粹的旁觀者?那不是吃瓜群衆嗎,看笑話的人很難和對方産生共鳴,也不容易令人放下戒備。
真誠是最好的武器,周夏決定坦蕩一點。
他長話短說:“我半個月前被一輛黑色的魔笛汽車襲擊了,準确點說,汽車聯絡了三位叛軍共同在高速公路伏擊了我,那輛汽車當時處于無人駕駛的狀态,但我聽見裡面有位中年男性的聲音,那不是智能管家的語音,也并非有人對車子在遠程操控。我從不與人結仇,特别很想知道有誰在背後操縱。”
他沒有透露出自己有聽音辨貌的能力,更沒有透露自己早就知道傑西卡的身份。
用坦蕩的态度談話,并非意味着手裡的底牌要一股腦都打出來。
對方沉默很久,想必是在估量着什麼。
半晌才說:“能不能先讓那位小姐不要再攻擊我的防火牆?”
這下陸世風坐不住了,道:“佩姬?聽話,不要搗亂。”
房間又陷入了沉寂。
确信佩姬不會再行動,周夏才道:“你平常就住在汽車裡嗎?能不能出來逛一逛,我的意思是能不能離開芯片,到别的地方?”
傑西卡說:“你知道地球和月亮之間的距離嗎有多遠嗎?”
周夏其實是知道答案的,可他認為對方提問的目的并非為考察自己的天文學知識。
為引對方繼續發問,他故意裝作踟蹰說:“它們之間的距離會變動的啊。”
傑西卡跳過答案,直接道:“在地球和月亮之間,可以把所有的太陽系行星包括冥王星都放進去。”
周夏這次真被驚到了:“土星和木星也能放進去嗎?我從來沒想過地球和月亮之間的空間有這麼大!”
大概周夏的口音,聽上去很象個求知欲旺盛的學生,令她感到某種默契和放松。
傑西卡發出笑聲,宛如位真正的老師。
周夏覺得兩個人的距離稍微近了一點。
如果換做陸世風來聊天,估計一句“這麼幼稚的問題也來問我”,就game over了。
傑西卡繼續說:“這可不僅僅是關于地月距離那麼簡單,主要是為了啟發聆聽者有關整個宇宙到處是廣闊空間的思考。”
确實,那種壓倒性的、浩瀚無垠的真空空間,一般人真的很難想象出來。
而傑西卡的說話方式,有點很像天文館導遊的道白,或者是淳淳善誘的博學長者,一邊領着學生們參觀,一邊引領大家回答。
她又道:“我以前經常問同事,如果不吃不喝,一天24小時地數數,數到一萬億要多長時間。有人最長猜過2個月,大部分人說是幾天或幾周。”
這可難不倒周夏,他飛快速算一把,說:“100萬秒是12天,10億秒是31年,1萬億秒是31709.79年。”
傑西卡先是一驚,繼而哈哈大笑:“聰明!你是線下世界裡,我遇到的第一個不需要計算器就秒速回答這個問題的人!”
周夏有點赫然,繼而被對方的一個詞語觸發了警覺——線下世界?
他看眼陸世風,那人微微點下頭,算是确認了同樣的疑慮。
傑西卡歎口氣:“遇到登山事故後,我再蘇醒過來,就住在了一個比地月空間還要虛無飄渺的空間裡。我根本無需吃喝、睡眠,如果也不想工作,就隻能每天24小時全部用來數數。”
周夏及時插話道:“你住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