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地鐵原先那種有節奏的“轟隆隆”不見了,取而代之是更加激烈,更加火熱的噪音。
空間更壓抑,更逼仄。
窗外的風景也變了,甚至能看到白雲一晃而過。
繼而,四周又迅速變黑。
這種黑,不是被囚禁在地下、不見天日的黑,而是一種冷酷仙境裡黑。
周夏發現他所在的交通工具變成了,火箭。
原來火星大叔最鐘愛的交通工具是這個。
愛麗絲廣場
LED屏幕又一次被點亮。
投影熄滅,星芒紛落,凝成一道長橋,從天空向廣場的中心地面延伸。
廣場上的人歡呼着,紛紛争先恐後地去觸摸那架并不存在全息影像橋。
與此同時,直播間屏幕上,表示“相信”的人數飛速增加。
教授面露笑意,道:“
我已通過塔克集團将新的加密體系無償贈與全球各大機構,并為他們實時安裝調試。
各國也在酌情使用,從軍方到政府部門、企業,都囊括在内,務必保護現有互聯網的加密體系。”
網友們很有默契地噤聲了,大家都在等待着什麼。
時間在流逝,币安首先站出來:“已解凍賬戶,比特币恢複正常。”
随即,全球各大重量級社交媒體、購物網站都紛紛跟進,表示已經接受最新的加密體系,用戶信息和賬号會得到最大程度的保護。
每個人的手機都在不停推送着這一重大喜訊。
直播間的鏡頭裡,各國、各地,都有人在街頭歡呼雀躍,有人甚至喜極而泣。
每個身處其中的網民,也許有人半信半疑,或許有人腹诽眼前的一切都屬于“皇帝的新裝”。
然此時此刻,他們都不得不承認,自己已被那整齊劃一的宏大氛圍所浸染。
他們不得不承認:人類不但需要刀劍槍炮,更需要精神信念。
科學家就是遠古時代的祭司。
周夏重新回到了地面。
仰望天穹,隻見天空混合着藍色與粉紅,是從未見過的柔美。
轉瞬間,半個天空被染成極光一般的翠綠,與黑漆漆的烏雲交織在一起。
樹枝樣的粗大閃電出現了,它們不斷地擊打着前方的地面,還不斷分裂出毛細血管般細微閃電往四周蔓延。
沒有雷聲,隻有呲呲拉拉的電流聲。
夜空好像一塊布滿裂紋的陶瓷盤,很快要被閃電震碎封印。
在遠方的雲端之上,慢慢浮起血紅色的東西,下方懸挂着藍色的觸須,看起來就像漂浮在天空裡的水母。
他知道這是超快的電脈沖,是發生在雷暴雲朵或者積雨雲朵之上的大範圍短暫放電現象。
又叫“紅色精靈”。
在現實中,它的高度通常近100公裡,有時還能穿過平流層和中間層,甚至一直延伸到電離層。
不過“紅色精靈”的生命極其短暫,多數隻有幾毫秒,最長也不過100毫秒。
肉眼極其難捕捉。
真想不到自己上線後,視覺還這麼敏銳,真是神奇啊。
可為什麼風和日麗的天氣,瞬間變成了這副德性?
難道意味着出了意外,所謂的“邊界”銜接出了差錯?
電流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種熟悉的喧嚣聲。
好像從天堂俯視人間後聽見的雜音,親切,遙遠。
天空開始有明顯的晃動,一些灰塵,碎石,磚塊,相繼落下。
地表隐約出現裂縫。
恍惚間,周夏有種世界即将崩裂的感覺。
很快的,他發現地表的縫隙漸漸擴大,出現一個層層蔓延往下但又看不到盡頭的階梯。
鑒于天上墜落的磚塊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他不得不朝階梯跑過去。
直覺告訴他這裡并不危險。
于是,周夏毫不猶豫地朝裂縫踏出了第一步。
沒想到下面的世界還挺大,而且道路規整劃一。
兩邊不停出現的,都是火星大叔之前的虛幻形象。
有意氣風發的他,有優雅鎮靜的他,也有暴跳如雷的他。
周夏有點明白了,這地方有點類似于火星大叔潛意識。
等等,那是誰,那不是陸世風?
周夏正詫異,那身影又不見了,以至于他疑心剛才是幻覺。
此刻,他眼角的餘光掃到了一個高速移動的光斑。
周夏屏息凝氣,隻見那光斑飛到自己面前,落在了他的左手掌,像一朵潔白的雲。
他感受到了某種情緒,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楚,應該就是從這數據雲傳遞過來的。
雲朵逐漸變亮,周夏看到一個場景:小女孩坐在樓梯上,手握雕花欄杆,雙眼下垂,心事重重。
好熟悉啊,分明之前從陸世風的手機裡看到過相同的照片。
女孩的形象實在太過靈動鮮活,以至于周夏伸出右手,憑空勾勒了下她的輪廓。
誰知,畫像中的女孩眨了眼,用一種極其幽怨的眼神望着他,輕聲道:“你是來殺我的嗎?”
他打了個寒戰,凝神再去看,隻見畫面凝固不動,一切猶如幻像。
周夏小聲道:“你是誰?”
火星大叔的聲音響了起來:“是我的女兒。”
這個聲音似左似右,似前似後,令人難以分辨位置。
周夏也就不急于去尋找來自何處了。
他繼續問:“她多大了?”
火星大叔道:“死時隻有7歲。”
他又問:“怎麼死的,病死的?”
火星大叔道:“不是,是被人從樓梯上推下來,摔死的。”
周夏蓦然間感到了寒意,忙問:“知道誰做的嗎?”
他腦海中閃現過那人的身影,對即将得到的答案,感到了十足的畏懼。
良久,都沒有得到回答。
終于,火星大叔歎口氣說:“攝像頭沒拍到。”
周夏長長地松口氣。
數據雲裡,又出現了火星大叔的背影,他正沿着看不見的樓梯台階不斷朝上,直至被絢爛的光芒淹沒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