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面對面坐着,成位黑暗中兩個模糊的陰影。
沉默被周夏首先打破。
因為過于激動,他語調都變了:“既然我們無法調整早就植入機器助理的程序,不如讓我先做個嘗試。”
他根本沒和伊曼解釋,立即抱住對方,裝作厮打在一起的模樣。
伊曼雖沒明白原因,還是佯裝配合。
機械助理目光轉移過來,一闆一眼道:“二号和三号選手,你們在作什麼?”
周夏大喊:“三号選手罵我是個笨蛋,他傷害了我的感情!”
機械助理呆滞地看着他們扭打,胸腔裡發出轟隆的噪音,有點像古早時期的老式電腦機箱。
很快地,它又把頭轉過去,不再予以關注。
伊曼小聲道:“周隊,你是想試探他會不會無條件救助自己的主人,對嗎?”
周夏點點頭。
很明顯,對機械助理來說,精神傷害比如遭到辱罵這種并不算傷害,至少在它那裡,沒有生命危險應該就不算危險。
明白了他的意思後,伊曼說:“懂了,那咱們再試一次?”
周夏還沒來得及回應,便被對方猛撲倒地,這家夥勁兒還真是大。
于是他順勢大叫:“救命啊,我被三号打了,他打我!”
機械助理胸腔又發出熟悉的轟鳴聲,它轉過頭面對着他們兩個,義正詞嚴道:“三号選手,警告你不得傷害二号,否則我将對你采取必要行動,包括但不限于爆頭!”
每個字都擲地有聲。哇,試探出來了!
伊曼立即松手,驚呼道:“他頭腦裡果然植入了保護選手不受傷害的指令。”
周夏也一骨碌爬起來,低聲說:“就是不知道優先級如何。”
也就是和前面的“無條件幫助選手”以及“自我保護”這兩個指令比起來,“保護選手”是排列在最前面?還是居中?或者是最後。
伊曼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選手可以通過遭遇危險後要求機械助理出手救援,從而驅使它協助前進,到達彼岸!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喊道:“大哥,你真他媽的是個天才!”
周夏對此誇獎欣然接受,毫不扭捏地承認說:“我也這麼認為。”
伊曼随即又想到了其中的隐患,驚呼說:“但也是個混球,這不是賭命嗎?”
僅有“保護選手”的優先級位列第一,周夏的計劃才能成功。
可萬一“保護選手”的優先級很低,甚至排列在最後呢?說不定又會陷入循環、兜圈。
兩人不由都露出了苦笑。
他們參加的本就是賭城的活動,賭一把,是難免的。
伊曼說:“你可别犯傻,我先試試?”
周夏說:“你去沒用,這是二号選手的主空間。”
伊曼明白,如果自己冒險出行,中途遇險想獲救的話,必須周夏發出指令。
可那樣一來,機械助理一旦察覺到危險,為了自救,它老人家還是會兜圈子。
沒時間再讨論細節,想得越多,就會越不想行動。
周夏轉過身,望着白辣辣的陽光,深呼吸一口氣,旋即沖了出去!
岩漿般炙熱的光線,頃刻灑遍全身。
哪怕有宇航服護身,那刺眼的光芒仍然耀得人睜不開眼。
他在艱難中邁步前行,好幾次都有昏厥的傾向,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
目的地越來越近,周夏不斷告誡自己要撐住。
終于,他有點撐不住了,嘶啞着嗓子道:“機械助理,快來救我!”
這話剛出口,他就昏厥了過去。
在那半夢半醒的瞬間,他多麼希望再度睜開眼,已經回到安全無虞的現實,麻煩全部自動解除。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夏醒來了。
混身涼爽舒坦,似乎正躺在酒店的房間内。
這令内心緊繃的他一個骨碌坐起身,還不忘去摸頭盔,嚷嚷道:“我不是在比賽嗎,怎麼回事,我是自動退出了還是被熱死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奇伊露出腦袋道:“你可算醒了!比賽早結束了,是伊曼把你拖出來的,你勝了!7組選手,你是最快搞定的。”
周夏愕然道:“我暈了多久?”
奇伊比劃出三根手指:“3天。”
“一直是你在照顧我?”他滿臉疑窦。
奇伊有些不樂意,說:“那你以為是誰?”
對啊,他心裡想得是誰?
周夏隻好笑道:“佩姬有沒有難為你,你不去上班,有沒有被通天塔辭退?還是你主動辭職了?”
奇伊有些支支吾吾,半晌才道:“我自己要走的,荷官的工作很累我不喜歡。”
周夏幾乎從床上跳了起來:“伊曼呢?我要見他。”
奇伊是去做的保潔,這不是真正的奇伊!
也就是說,這不是真實的世界。
除非他能見到作為自己圖騰的伊曼,因為伊曼有着拒絕進入任何幻境的能力。
眼前的一切迅速虛幻,呈漩渦狀,繼而坍塌、淡化。
周夏又一次回到火燒火燎的狀态,仍然看到了機械助理那朦胧模糊的身影。
可烈日下的煎熬,每一秒都那麼漫長,别說喊話了,支撐意志清醒就幾乎耗掉他所有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