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展昭行事妥帖,昨夜便趁着包拯還未歇下,将長順镖局所運藥材是陷空島為救命之用細細道來,托包公行個方便。包公雖是鐵面無私,但知人命關天,無不應允。
說來二人經年未見,因三回救命之恩,心中各有欽佩稱得上一句忘年之交。包拯雖是官場之人,對這少年俠客卻無不歡喜。想是一别難相逢,便秉燭叙話,包拯方知上回土龍崗一别後,因展母病重展昭回了常州侍疾,無奈生死有命,展母終是撒手人寰。而後展昭在家中戴孝好些時日,才出門遊山玩水,後又聞陳州災亂……一番相談,幾次唏噓。
至親性命,誰人不挂懷于心。
既談及此,又難免想着白骨案。
展昭想着術業專攻,便将所疑事無巨細地告知包公。包拯又問起他這幾日所遇詳細,展昭雖是不解,但也耐着性子從頭說起。
一夜燭火聞溫聲,第二日展昭尚能早起,且虧他這練武之人精氣充沛。
縣衙離這客棧不遠,展昭和白玉堂不過須臾便到了。縣衙門口正忙活着,好些個衙役搬着一箱箱東西往馬車上裝。
“少爺。”階前站着的白福一眼瞧見了白玉堂,便湊上前來。
“何時來的?”白玉堂意外道,“來得正好,命人将這幾車快馬加鞭送去陷空島,莫要叫大嫂等得心急。”
“這是陷空島的草藥?少爺竟是找到了?”白福一驚,又緊着答話,“昨夜裡柳眉姑娘等了少爺一宿,一直不見少爺回來,心裡着急,一大早的就來尋。而後至天昌,聞說衙役說昨夜有人行刺包公,便來瞧瞧。”
展昭聞言揚起了眉梢,轉頭退了一步。
白玉堂瞥了白福一眼,卻說:“她有事要說?”
柳眉哪兒是虛坐一宿就為了等他的姑娘。他不在那屋子裡頭,她便不必借旁的屋子歇息或是在廳裡彈一夜的曲子,心裡頭想是樂得很,睡得比誰都安穩。
“第一件事,柳姑娘問,”白福突然捧出個獸頭骷髅來,“五爺這虎豹頭骨還要不要,别留她屋子裡,瞧着吓人。”
展少俠人躲開了,卻又悄悄豎着耳朵辨風聲,這遠遠地瞧着了,一時靈光乍閃。他還沒瞧仔細,就聽那一頭搬東西的官差不留神,左腳絆了右腳,抱着一個小箱子差點往前撲去。展昭伸手托了一把,将箱子給扶住了。
“第二件事,柳姑娘說昨日少爺叫她打聽镖隊何時進鎮的事兒,她打聽到了,可橫豎不見少爺回來。”白福且纖悉無遺地同白玉堂禀報,卻不知自家少爺正盯着那獸骨走了神,“這才來托了白福告知少爺一聲,安平鎮接近南邊巷口的一家客棧說是……”
抱着小箱子的小衙役一擡頭,瞧見了笑眯眯的展昭也是一樂,連忙叫了聲:“大俠!”
“小官爺叫我展昭便是。”展昭和和氣氣地說。
“對了展大俠,昨日我從安平鎮回來沒找見大俠,也就忘了說。”小衙役空出一隻手一拍前額,急匆匆地說,“那安平鎮的更夫說昨夜裡他生了病沒能去打更,沒發現什麼,倒是前夜裡快天亮的時候曾瞧見有一群人押着貨物馬車進了鎮,在一間客棧住下了。”
“你說什麼?”展昭詫異地按住小衙役的肩膀。
小衙役呆住,那頭高聲先至——“展昭!”
兩人對視,俱是詫色難掩,齊聲道:“時間錯了!”
“可炊煙分明是前一夜的,絕不可能隔了一日。”展昭道,聽得衆人糊塗。
“往前算一日,多得是機會上天昌鎮縣衙,比昨日戒備森嚴的時候更容易得手。”白玉堂卻接上了話。
一言罷,沉默緊随。二人一個盯着白福手中的虎頭骷髅,一人盯着衙門,竟是福至心靈般,各自逮住一個衙役——正是六日前去陳家村尋惡虎的兩個衙役。
“官爺跟石老頭打聽的程家,家裡是不是做教書先生的?”
“六日前虎口救人的是不是一個少年?”
兩聲齊來,恰似左右灌風,兩個衙役茫然無措,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程家的程先生确實是教書的,石爺爺那天還道可惜呢。”
“那被救的陳老兒的确說是個少年救了他的命,我沒見着……”
兩位衙役的聲音混在一起,叫人聽着頭暈,更不防王朝的聲音同時急至。他像是剛剛從外面回來,沖着展昭匆忙高聲道:“展爺,虎子叫人盯着的楊姑娘幾人剛剛全往長樂館去了……”話音未落,展昭和白玉堂已然隻留下兩道虛影。
衆人面面相觑,更是摸不着頭腦。
“發生何事?”
聽到衙門外的騷動,坐了一宿正覺得頭痛的包拯起身來問話。
“回禀大人,展爺昨兒托我同虎子暗中盯着的楊姑娘幾人,說許是百毒門弟子,瞧瞧他們打算做什麼,若是那幾人想要離開天昌鎮就攔下他們;結果剛來了消息,說是今日一早他們往長樂館去了。”王朝立即回道。
包拯眉頭皺起,莫名問道:“你昨夜說有黑衣人從後衙摸進來,被一個少年叫破,那撥人可是百毒門的弟子?”
“昨夜原是不知,但今日一早虎子收買的那幾個小乞兒認出幾人,這才得知他們去了長樂館。”王朝聽包拯問起此事,面上還有幾分慚愧,“也多虧展爺留在縣衙的那個少年機靈,這才沒釀成大禍。”
“百毒門之人為何去了長樂館……”包拯低喃道,在原地站了半晌,又擡頭,目光細細審視起縣衙門口一衆人。
衆人屏氣,不敢驚擾包拯沉思。
唯有那石姓小衙役靈光沖腦,抱着那個小箱子高聲道:“大人,剛才大俠聽我說,安平鎮更夫前夜裡瞧見有拉貨馬車進了鎮,就突然說時間錯了什麼的,還拉着何大哥和李大哥問什麼虎口救人的少年和程家是不是教書的……”
包拯臉色一變。
“王朝。”包拯喝道,神色嚴厲,“立刻帶人圍了長樂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