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為什麼在邗市待不下去非要來到戌城,理解為什麼要抛開在邗市的家和本來擁有的一切,重頭開始。
而幸苦努力到現在,那個原因,就那麼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他的視野裡。
所以不管是沉了一臉的陰影也好,張大了的眼眶也好,還是因為緊張害怕越捏越緊的拳頭也好,自責也好。
你隻要理解不了那個原因,那隻能是像許安一那樣,像是受到了驚吓,站在原地,滿是擔心。
“哥,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那麼差,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個人,”許清江握拳的手抖着張開,指了指電腦,“是誰?”
許安一走過去,看是自己拍的路棘。
“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同事。”
“為什麼他會成為你的同事,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他都跟你說了什麼?”
“就是我面試第一天回家跟你說的那個,也是個好哥哥,靠自己養一個弟弟,可是後來他又說認識你,還說請你和我吃飯,我就打電話問你是不是認識他,你說不認識…”
“第一天,第一天?”許清江瞪着眼,“這麼大半年?他都在你身邊兒晃悠?我居然半點兒不知情?!還跟着你去了馬爾代夫?你倆是不是還住一個屋!”
“是…是啊,”許安一不理解他哥哥生氣的緣由,“我跟你說過的,就是那個好同事,我錢被偷了,當然後來又找着了。他不僅幫我出錢去追海豚,還拉着我不讓我往海裡跳。”
頓了頓,想起他那些騙子的作為,低頭檢讨。
“不過他是個騙子,回來的時候,在…在飛機上說…說…”
“說什麼了?!”
許安一眼見許清江脾氣越來越不受控制,心想自己是不是做什麼錯事惹他生氣了。
還在想是什麼事,許清江猛地站起身,大步過去捏着他的臂膀,力氣有些大:“說什麼了!!!”
“哥?”許安一感受到了疼痛,“我…我做錯事了?”
許清江面色一怔,發現自己不應該在他面前反應過激,松了手,捏了眉頭,讓自己保持理智。
“你就說,他跟你說什麼了,一五一十,全都告訴我。”
“他說…說他喜歡我,還說下飛機就隻能是同事,就說…讓他喜歡我…”
“什…什麼?!”許清江手在桌上一錘,悍然罵說,“他,他還敢!”
表情沒控制好,在許安一眼裡,是全所未有過的脾氣,聲音也從來沒有那麼高過。
“他都對你做什麼了?!”眨眼去忍住脾氣,又問,“你剛剛說他騙你,騙你什麼了?”
許安一焦急,說話都結巴,語無倫次。
“騙我說…說,親吻是獎勵,還…還說他吃了虧。”
“?!”許清江全身一僵,眸子卡頓,瞪着他,“親…親吻?親了你了?”
“親…親了…”
許清江瞬間覺得天都塌了,自己努力守護那麼久,就那麼沒有預兆地回到了原點。
一種屈辱感升至喉舌,對着許安一,實在沒能控制住脾氣。
“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我要是沒看見這張照片,你是不是還瞞着我過年?我是不是說過發生什麼事都要告訴我!你居然讓他在你身邊轉悠大半年!”
“我…我說了的啊,第一天就說了,我不是還問你是不是在邗市認識什麼人嗎?我…我有說…沒有不聽你的話…”
許安一說着眼淚就包在眼眶裡,委屈極了,原來惹自己哥哥生氣,并沒有那麼好玩,難受死了。
許清江一見他有了委屈,脾氣立馬又沒了,反而開始怪自己不夠細心。
那天的電話,他以為是夏灏那狗東西找的人去問的他。
如果當時細心問清楚是個什麼樣的人,就不至于讓他跟去了海島。
是自己,是自己沒護好他…
洩了氣,往椅子上一坐,垂着個頭。
要怎麼辦?要怎麼辦?
為什麼就那麼躲不過,怎麼就又出現在了戌城?
當時選城市,就因為他自以為戌城對于他們來講,是噩夢,是他們再不想回來的地方,以為這樣,就能永遠躲得過。
不要再跟我說什麼命運,命運難不成就喜歡給人帶來磨難,不讓人安心過日子了?
對了對了,命運怎麼搞無所謂了,人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本來就定好的,去新的城市,重新開始。
這是現在唯一的方法。
許安一坐回一旁的椅子,也垂着個頭。
他在想:哥哥生氣了,因為路棘嗎?所以他們是認識的人,而且早就知道他不是個好人了?不然為什麼那麼生氣。
那路棘說的就是真的了,說認識自己的哥哥,了解自己的哥哥。
那路棘是哥哥惹的人,為什麼自己反而要受責怪?
不對不對,可路棘說喜歡我,那還是我自己招惹的了。
怎麼,越想越糊塗了。
抿了抿嘴,擡眼去觀察許清江,見他從生氣轉為了失望,着急了。
“哥,我錯了,你别不高興了。”說着就過去蹲下抱緊他,把頭偏在他肚子上,“别生我氣了。”
許清江收回那些亂七八糟的心緒,緩緩擡手去撫摸許安一吹半幹的頭發,苦笑半天。
“生你什麼氣?你有什麼錯,要錯也是哥哥那天撒了謊。”
許安一不解:“撒謊?”
“邗市,有哥哥認識的人。”
“就是他嗎?”
“嗯…”
“他也騙過哥哥?”
“是,”許清江手在他臉上捏了捏,“他真的是個大騙子,所以你得離他遠一點,他現在還在你們水族館工作?他沒理由有那麼多時間…”
“沒有,他之前隻是一個月來上一天班,從海島回來,我說他是個大騙子以後,就沒再來過了。”
“那就好…那就好…”想到什麼不妥,又問,“你說他要請我們吃飯?”
“嗯,還很強勢,說什麼不去,就在買菜上來做給我們吃。”
“是嗎…”許清江目光放在電腦那張照片上,繼續順了順許安一的頭發,像是在計劃什麼事,想着徹底解決的可能,“你跟他說,我們去吃他的飯。”
“嗯?”許安一坐回椅子,“為什麼還要去吃他的飯?他不是個壞人嗎?”
“解決事情,不能光是躲。”
“你想做什麼?”
“當面問問他一些事。”許清江把照片删除,電腦關了,問許安一,“除了親你,還對你做别的事沒有?”
許安一搖搖頭。
許清江點點頭,心想:還沒壞到那個地步。
隻是眼神有些失焦,像是透過眼前的人,去見另一個時空的周天成。
幾分鐘後安下心,吩咐他:“你打電話給他,約個時間。”
“現在嗎?”
“嗯,現在。”
許清江腦子盤算,計劃在明年年中搬走,這半年的時間,最好不要出什麼差錯。
許安一拿手機找路棘的電話,找到那個陌生号碼,撥打過去。
路棘三個月都在忙公司的事,想去戌城不敢去。
一是怕許安一見到自己不高興,再是自己本來也打算再不去打擾。
身邊有個危險的因素,如果控制不好,又是不好的後果。
接到電話的時候,倒是很訝異,接起電話,都忍不住要去緊張和激動。
許安一在電話那頭告訴他:“我哥哥說了,吃你的飯,看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路棘立即明白,韓知江知道他出現在了安一身旁,約自己,應該是質問,或者讓自己離安一遠一點。
他可以選擇不去,直接告訴許安一,自己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他身旁,讓許清江不需要擔心。
後又想,當面說會更好,更何況好些事也想問清楚。
于是就答應了許安一,下周三他去戌城,時間地點他們定。
路棘不知道的是,自從馬爾代夫回來以後,周天澈在他手機上做了手腳,不僅聽到了談話内容,還在軟件裡裝了定位。
于是,在下周三的戌城,周天澈也時隔多年,回到了他再不想回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