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棘問許清江:“他跑到你面前說他當哥哥當得好失敗?還說他越來越不是他自己了,感到害怕是嗎?”
“我問他原因,”許清江擡眼,“他就是不說。”
“他不敢說。”
“什麼意思?”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變化,不想承認,”路棘往後,背靠椅子,手轉着玻璃水杯,裡面半杯水随之晃蕩,“故意不見我,躲着我。”
“哼,”許清江的不悅全都寫在了臉上,“你對他做了那種事,自然會躲着你。”
“你确定,他躲的是我?”
許清江垂了眼,不想争辯。
路棘也就低了眼,沒話好講。
他不想說的事太多,是因為說出來,沒有意義。
同情,他不需要,諒解,他也不需要。
那件事雖然解決了,有合同和把柄在手,油膩男即使再不情願,也得幫忙周天成解決公司的燃眉之急。
隻是那油膩男對于自己的恨,他倒是沒能預料到。
油膩男不僅找到了他說的邗市那股勢力,想找自己算賬,結果發現根本沒有這個人。
就從監控找到了自己的影像,和什麼人出入,順藤摸瓜找到了自己在的公司。
之後跟蹤他在一沒人的巷子,打了他。
他還有一點沒預料到的,就是打他的這群人,除了背後偷襲,人數還太多,他一時沒打赢。
那人捎話給他,說在邗市,不是他這種喽啰可以張狂的地方,這次給你個教訓,如果敢把視頻散播出去,那下一次,就是直接打死。
一人之力,當然不可能跟那麼大的勢力抗衡了。
這是生存法則,少數打不過多數。
他回家躺床上的時候還在想,拳頭打不赢底下的一幫人,而且打這些拿錢辦事的人無用。
可單獨幹他一個,那是分分鐘的事。
他會調查跟蹤,難道自己不會?
他會找無人的地方下手,自己不會?
自己一無所有,他有的可多了。
呵呵…到底誰更怕死…
路棘不僅在腦子裡做好了幾套方案要去把那厮打到再起不能,還在想要用什麼方式讓他再次嘗嘗站在死亡線上徘徊是什麼感受。
跪地求饒?
不行,得把那顆頭緊緊按壓在地上,使得那眼珠子快鼓出眼眶,并且努力往上來乞求,像個肥豬似的發出絕望的聲音來求自己放過他。
然後惡心地舔自己鞋尖,自己再把鞋踩在他臉上…
來回,踩壓…踐踏!
哈哈哈…
那感覺…
實在是,太愉快了啊…
路棘當時不知道自己腦子活蹦那麼瘋狂的原因,是自己發燒了。
他發燒從來自己不知道。
有一次在那60平方的家裡燒了一天,想着好多事情明天要去做,要怎麼把吃的虧收回來,要怎麼繼續在外面求到生存的路子。
他爸爸回家來瞧見了,拿一盆水潑在他臉上,鄙睨着那雙眼睛俯視他,就像看着一灘甩不出去的爛泥。
“什麼都給這個家帶來不了,還好意思生病?”
他才知道自己生病了。
是…他這種人,可沒有資格生病,沒有資格吃飯,沒有資格被人愛,沒有資格愛别人。
注定一個人走到死…
哈…
死…他以為好容易的。
那次發燒不就差點兒死了?怎麼又活過來了。
那次被他爸按在洗手池裡,不也差點死了?為什麼沒死!
那次在外頭被一□□,腿瘸了,全身是傷,在橋底下躺了一晚,不也快死了?
哈哈…哈…啊…
我這種人,是不是連死都不配!
“路棘?”
“死都不配…死都不配…”
“你…你怎麼發燒了?!還受一身的傷?”
路棘眼珠子從天花闆晃動到眼前的人臉上,哈哈笑還在繼續。
“你…啊哈…是不是覺得我配不上你?用不着你來告訴我!”
“?”
“滾開!”
“你怎麼了?”
“我說了…滾開…”
當時周天成回家,見樓梯扶手上有血,一直到了路棘他們的小套間,吓得不輕,進去一看。
結結實實被路棘的面目吓了一跳,不僅因為他的傷,還有那眼裡裝滿着的恨,他不知道是不是對着他,但是也夠驚惶一陣。
周天成要伸手去環他的肩,好扶着他去醫院,抱不動,隻好打救護車電話。
電話還沒撥通,路棘揮手一打,把他手機甩在了牆上,手機摔地上,屏幕全碎了。
路棘下床往樓下跑,沒跑幾步,就跌倒在客廳。
阿姨見狀要去關心他,被他寒冷帶着狠的眸子一瞪,吓得一哆嗦,站在了原地。
周天成追下樓,路棘已經跌跌撞撞跑出了大門。
路棘一邊跑,一邊哆嗦着手打了幾個電話,打聽到了那油膩男的公司地址,開着車就往那邊跑,在其公司樓底下停了車,站在不顯眼的地方,靜靜等候。
不過等到了天黑,那男的都沒從大樓裡出來。
看來不常在公司,明天再調查他還會去的地方。
回家的時候,周天成已經急瘋了,見他回來,沖過去就摸他臉,他的額頭,慌張出了些許淚花。
“都燒成這樣了,怎麼還亂跑!”
路棘看不見他的淚,他眼前的東西已經開始模糊不清。
他推開他的手:“滾開。”
往樓上走,周天成大喊一聲:“你給我站住!”
路棘本能頓住,轉頭,眼前的人成了一種影像,腦子發昏,從那寬闊的大理石樓梯上滾落…
“路棘——!!”
滾到最後,躺地上,他不過是眨了眨眼,又爬起來往上走。
周天成爬樓追他,要扶他總是被甩開手,咬了咬嘴唇,從身後抱住了他,用盡全力把他箍在自己可控範圍内。
“别折騰了,别折騰了好不好,你這樣會死的!”
“死?”路棘興奮,笑很怪異,一手扶着樓梯欄杆,一手要去掰開他抱在自己腰上的手,“死多美啊,巴不得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