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今天累了,想一個人休息。”金于詣默不作聲地把飯盒移出鏡頭。
“今天感覺怎麼樣,很累吧?”沈思青沒有繼吃垃圾這個話題繼續。
“不累,還好。”
“你覺得沒問題就行。”
沈思青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孩子,喜怒哀樂不怎麼言表于形,金于詣就會通過她的微表情猜測她的想法。
她不太開心。
“學校裡的食堂肯定衛生不達标,沒什麼營養,我讓趙叔叔每天中午給你送飯吧。”
“我不想搞特殊化,算了吧,謝謝媽。”金于詣想想那場景,立刻腳指頭蜷縮了。
“要是你吃出什麼問題,我一定找他們要個說法。”沈思青輕微皺了一下眉頭。
然後學校的生态圈就會被打亂,有一部分食堂阿姨會下崗,換血,學校保潔人員會增加。
菜色和餐具都不會變,但是食堂阿姨看他的眼神明顯變謹慎了。
老媽估計以為這一切天衣無縫吧。
所以自那之後,金于詣再也沒有吃壞過肚子。
“食堂的菜很好吃,油不多,挺清淡的。”金于詣感覺頭好像更疼了。
聽到這,沈思青才放心一點。
“好了好了,思青。他又不是大姑娘,用不着這麼謹慎,沒那麼脆弱。”金吳天摟住沈思青的肩膀,予以安慰。
爸媽的感情一直挺好的,老爸雖然不算慈父,卻很少對老媽有疾言厲色的時候。
“你好好學習吧。”金吳天面對兒子的時候話不多,也沒什麼表情,金于詣有時候還有點怕他。
“既然路是自己選的,就盡自己所能做好,結果怎麼樣都不要後悔。”金吳天理了理黑色西裝,清了清嗓子:“當然,反悔了就給我發消息,什麼時候都不晚。”
“就這樣,挂了。”金吳天在沈思青的“等一下”中果斷啪叽按下了紅色按鈕。
老爸很喜歡和他說“什麼時候都不晚”。
在金于詣很小的時候,金吳天就告訴他這個社會組成的規律,潛規則是什麼,怎麼樣遊刃有餘地在這個錯綜複雜的寶塔中明哲保身。
金于詣走過的每一條路,都是鋪過紅毯的,老爸老媽都已經替他選擇好了,他隻要昂起頭顱,以最舒适的姿态走上去,他就是這條紅毯上萬衆矚目的王子。
鋼琴很優雅,老爸老媽就讓他學鋼琴,古典油畫有格調,那就買上最好的畫具;沈思青會把他的作品發到ins上,引得一堆小姐妹點贊,誇他的兒子聰明多才,羨慕她好福氣。
隻有金于詣自己知道,他做這些的時候是不快樂的,沒有靈魂的。他繪制漂亮的宮殿,譜寫悠揚的樂章不是因為他發自内心的喜愛,不是有感而發。
他不是什麼藝術家,隻是在不停觀察别人的成品,學習别人的靈感,他們說畫夕陽唯美,他就學習技法,讓畫面栩栩如生,又有人說水面能帶來平靜,他就去公園寫生,一坐就是一個下午。他有時候覺得自己是一個卑鄙的小偷,占着茅坑不拉屎的那種。
之後的柔術,泰拳,馬術,西語,國際象棋都是如此。
金吳天和沈思青也不是不允許金于詣自己選擇興趣愛好。
金于詣七歲時在電視上看了一個紀錄片,老手藝人熟練的手起刀落,不到五分鐘就可以讓一隻小兔子活起來。
這實在太神奇了,金于詣一度癡迷上了木雕。
沈思青就把紀錄片裡的老手藝人請來了。
等金于詣長大點兒了才後知後覺那老人家是為錢所迫。
手藝人說,先學塑形,等金于詣掌握了雕刻的技巧,就教他塗漆上色。
他沒日沒夜地雕木頭,那段時間别墅裡到處都是細小的木屑,幸好保姆打掃仔細,才沒影響到正常的生活。
但後來,等他真的掌握了之後,他卻不想學了。
師傅問他是不是真心喜歡木雕,喜歡的話就把所有看家本領都教給他。
金于詣說算了,您去教有需要的人吧。
他不學木雕也可以過得很好,但可能對于别人來說,這就是看家吃飯的本領。
那為什麼要占用資源,浪費時間呢。
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是他意識到,他不會走上這條路。
不是不想,而是不會。
老爸老媽會允許他有自己的愛好,還會誇他做得好。
但他清楚這隻是他們在自己懂事之前允許他玩玩,就和這次轉校一樣,他們認為金于詣最終還是會回到溫暖的舒适區的。
拿一個體面的大學畢業證書,或許會讀個碩士,老媽私心他能把研究生讀到底,老爸應該不會同意。
畢竟最後的歸宿就是繼承公司,早一點更好。
一家三口暗暗較着勁,每個人的心中都和明鏡似的,但誰也沒把事情擺到過台面上。
金于詣心中就藏着這樣一股郁悶的氣,不斷鞭打着他,努力,再努力一點。
要做出成績,給所有人看。
挂了視頻後,金于詣感覺暈暈的,大概是因為痛感太強烈,已經感覺不到了。
外賣剛好來了,他量了腋下溫度,37.8攝氏度。
河令卓好像說過,不到38度就不用吃布洛芬。
研究了一下快克的說明書,金于詣就着溫熱的感冒靈顆粒吞了一顆。
感冒藥吃了果然會昏昏沉沉,金于詣衣服也沒脫,亂七八糟地睡了。
次日清晨六點,他是被隔壁打小孩的聲音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