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長了一張美人臉,秀眉鳳眼,朱唇皓齒,皮膚白得好似天山雪。尤其是那雙眼睛,似乎能精準地傳達出主人的情緒。平時和人交流的時候偶爾淡漠地飄過去一個眼神,就仿佛在說:能不能離我遠點兒,你很煩。
但裴青其實很少生氣,從小到大,甚至連難聽的話都沒有說過幾句。
謝灼言以前總說他不止臉皮像個包子,性格也像,軟軟的,誰都能來捏一把。
說完,就被裴青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把兩隻腳的鞋帶系在一起,以至于他起身跟朋友們去打籃球的時候,差點兒摔成個王八。
氣得他整日在裴青面前龇牙咧嘴,裝作扭傷了手的可憐樣子,讓裴青替他寫了一個月的作業。
不過他說得倒是很對,裴青的脾氣的确很好,哪怕是現在,他的臉上也全無怒意,反而是神色平淡地在鍵盤上打字。那是一種很奇怪的表情,像是不屑,又像是憐憫。
[。:?]
[。:你食堂的飯讓你吃出幻覺了?]
酒店包廂裡,陸鳴握着手機的動作一頓,連身邊人說話都沒聽清。
他隻好尴尬地沖對方笑笑,糊弄過去。确認無人注意他後,用近乎癡迷的眼神去看坐在自己對面那人。
和裴青那種心高氣傲的悶葫蘆相比,他長得雖然沒有很精緻,但勝在性格足夠溫柔綿軟,無論什麼話題都能迎合幾句。像謝灼言這種直男,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大男子主義,肯定不喜歡整天跟在脾氣不好的男人身後把對方捧着,他們需要的是崇拜和敬仰。
陸鳴從小到大見識過各種各樣的男人,自認早就把他們的心理摸得清清楚楚。況且,他家裡還和謝灼言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裴青能做到的,他就一定也能做到。
在心裡給自己暗暗打氣,陸鳴又在對話框裡回複。
[一鳴驚人:阿青,你别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你和謝灼言的關系很好,隻是,我覺得你不應該騙他,朋友之間,不就是要坦誠相待的嗎?]
[。:你既然知道這麼多,那你知道我對弱智過敏嗎?]
對面把這句話發過來之後,陸鳴驚訝地發現,裴青把自己拉黑了。不僅信息發不出去,好友申請也一并顯示發送失敗。
他沉默半晌,盯着聊天框裡裴青最後的那幾句話,忽然意識到,從一開始,裴青通過他的好友申請,不會就是為了把他拉黑的吧?
他怎麼敢?
他就不怕自己把他最不可告人的秘密洩露出去嗎?
裴青。
他有時候真的不明白,他到底在清高什麼。憑什麼他輕而易舉就可以得到所有,可以雲淡風輕地原諒别人,明明,明明一開始,他們都是一樣的。
陸鳴攥緊手機,蔥白的指根都被捏得充血漲紅。
另一邊,謝灼言跟表姐正在餐桌上完全不小聲地嘀嘀咕咕。
“我不管,你今天必須想到辦法,馬上讓我聯系到裴清清。”
表姐謝霁睜大眼睛:“我?又不是我把你手機撞噴泉裡的。”
謝灼言:“要不是你教唆姑媽裝病,我會被你們騙來給表哥布置婚禮現場和婚房?要不是我被你們騙過來,我手機會掉噴泉裡嗎?要是我手機沒掉進噴泉,我至于七個小時都沒和裴清清說一句話嗎?”
他用一種譴責的眼神看着謝霁:“你負全責。”
謝霁短暫地心虛一下,端起桌子上的飲料喝一口:“我最多就占50%,剩下的都怪你沒拿穩,年紀輕輕就肌無力,以後怎麼給裴小青幸福?”
“不勞您費心,我就算坐輪椅,也能讓他坐我腿上給他當代步車。”
謝霁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在英國讀的,對腐國文化有着非常深入的見解,再加上久被洋妞文學浸泡,練就了一款火眼金睛和好胃口,什麼都能嗑兩口。
得到表弟的這個答複,謝霁淚目:多偉大的愛情。
她決定擔起那50%的責任,給謝灼言想想辦法:“看到對面斯斯文文那個小男孩了沒,我記得他跟我說,他初中也是在蓉城上的,再加上你們又都在z大,說不定他認識裴小清,你去問問他。”
謝灼言餘光瞥了眼陸鳴,微微擰眉,眼裡閃過濃重的嫌惡:“不去,我恐同,跟男同說話我會過敏。”
謝霁:……“謝老五,現在這個房間裡最gay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謝灼言在老爹這邊的兄弟姐妹們之間排行第五,所以謝霁很喜歡喊他“謝老五”。在他們之上,除了過兩天就要結婚的哥哥謝昭,還有兩個大姑姑家的雙胞胎女兒。隻不過,那兩個姐姐已經三十幾歲了,平時和他們這些小孩來往得也不多,也就不是很熟。
謝灼言:“?”
謝灼言:“我看你是白人飯吃中毒了。全世界的男人都變gay,我都不可能,鋼鐵直男懂不懂。”
謝霁看着他笃定的眼神,想起一個小時前,他剛落座,就指着菜單上最貴的幾道招牌菜,細緻認真地向服務員交待忌口,囑托他們在晚餐前外送到z大的樣子,忽然覺得,是不是國内最近時興什麼新的gay圈潮流,鐵gay都開始流行用直男标榜自己了?
“行行行,那直男哥能不能告訴我,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謝灼言看一眼謝霁手腕上的表,下午三點。八個小時沒和裴青聯系,在裴青那裡,說不定自己的墳頭草已經兩米高了。
為了在裴青那裡保住自己的全屍,謝灼言一把抓住謝霁的包包:“你現在立刻馬上跟我回學校,幫我跟裴清清解釋。”
他動作很快,向主位的幾個長輩點頭示意後,人馬上已經到門口了。謝霁跟在身後大喊:“哎哎哎,謝老五你小心點,那可是我蹲了三個月才買到的包。”
他們兩個剛推開門,坐在角落的陸鳴也站起來,臉上挂着無懈可擊的完美笑容:“你好,謝同學,我也要回學校,你可以載我一程嗎?”
陸鳴自從進入包廂之後,就在認真觀察謝灼言。他發現謝灼言雖然看起來表情嚴肅不好接近,但對主位的長輩十分客氣,該有的禮數沒缺過。
而那位長輩,席間聽說他們兩個都在z大就讀之後,直誇兩人都是青年才俊,彼此之間要相互照顧。現在自己當衆提出要求,謝灼言為了不拂對方的面子,肯定不會拒絕。
他這頭小算盤打得好,沒曾想,話音剛落,就得到了謝灼言的冷漠回應:“你打車錢都沒有嗎?”
陸鳴一愣,臉上的笑陡然出現絲裂痕。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分明是第一次正式見面,但謝灼言,卻對他有種濃濃的……厭惡。
陸鳴實在不明白,自己到底什麼時候得罪過這位少爺。
他還想說些什麼,但謝灼言卻不是願意聽别人廢話的好脾氣,早就推開門走了。
在餐桌上其他人的注視下,陸鳴讪讪一笑,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和委屈,那張臉在洗得泛白的襯衫映襯下,顯得格外堅韌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