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僞裝得很好,心裡卻已經被憤怒充斥得快要扭曲。他把今天反複受到的挫敗咀嚼着,連同裴青的名字,一起在心裡念了一遍又一遍。
圖書館内,裴青沒來由忽然打了個噴嚏。
他下意識向旁邊揮手,小聲說自己沒事。話說出口,卻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今天謝灼言并不在他身邊。甚至有可能以後謝灼言都不會在他身邊了。
裴青望着面前空蕩蕩的保溫杯,忽然有些委屈。
他在書上畫了個豬頭小人,旁邊寫上謝灼言的名字,嘴巴裡念念有詞:“這麼多年朋友,就因為一個不知道哪來的帖子就把我打入冷宮了,你還是朋友嗎?還不回我消息,還跟别人出去吃飯,還是我最讨厭的人……你不想理我,我還不想理你了。”
可是發洩完,裴青還是很難過。
以前鬧矛盾的時候,謝灼言都會主動來哄他。現在,以及以後,大概再也不會了。
學習算是徹底沒辦法學進去,裴青收拾書包,準備回宿舍。
轉身在一個拐角路過垃圾桶時,從口袋裡摸到個東西——是他來圖書館的路上,在文具店裡給謝灼言買的小禮物,一個栩栩如生的小狗包墜。
他看到這小狗的第一眼,馬上就想到了謝灼言。
那個時候,他還在想,或許謝灼言隻是手機關機了,沒看到他發的信息,對事情的發展還存在一絲樂觀的幻想,于是想也沒想就付了款。
現在看來,這隻狗怕是沒有送出去的可能了。
他咬着下嘴唇,從口袋裡把小狗挂墜掏出來,毫無留戀地丢進了垃圾桶。
打掃衛生的阿姨看見,倍感可惜:“哎小夥子,這麼好的東西不要了?”
裴青點頭:“嗯,不要了。”
他垂頭喪氣地刷卡走出圖書館大門,在台階上迎面跟别人撞了個滿懷。
屋漏偏逢連夜雨。
裴青默默在心裡想。
他頭也沒擡,低聲道歉。
然後,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裴清清,沒撞疼你吧?”
嗯?
嗯??
裴青猛地擡頭,眨眨眼,看清這個“不長眼的人”的長相後,一時愣在原地。
謝灼言一看,裴青的表情完全沒有一絲生氣發怒的神色,内心狂喜,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嬉皮笑臉地試探道:“說實話裴清清,是不是早就看見我了,故意撞上來的?”
裴青冷笑一聲,當做什麼都沒看見,轉過頭繼續向前走。
他現在很生氣。
謝灼言立馬明白情況的嚴峻程度,快步走到裴青旁邊,這裡戳戳那裡動動,試圖示好。
裴青跟一尊佛像似的,沒給他一丁點兒眼神。
他一隻手擡起來,平放在裴青面前,另一隻手在上面擺出下跪的姿勢,下跪手一路從指尖跪着走到裴青的肩膀上,姿态非常虔誠。
然而裴青态度堅決,依舊冰冷堅硬。
他隻好用一些蒼白的語言進行找補:“裴清清,你聽我給你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這句話引來旁邊不少人側目,紛紛一副吃到八卦了的表情。
被圍觀的裴青更生氣了。
停下步子,狠狠踩了謝灼言一腳,轉身就走。
謝灼言無奈地扶着腰,沖旁邊喊:“你再不出來,我就真朋離友散了。”
謝霁看夠了兩個人鬧别扭,笑得捧腹,彎着腰從角落出來,沖裴青笑:“裴小青,好久不見呀。”
在謝霁的調解下,三個人在旁邊奶茶店落座,裴青終于弄清楚了謝灼言這一整天的奇異經曆。
從早上沒睡醒就被騙到婚禮現場當苦力,到剛掏出手機想給他報備,下一秒手機就被個不長眼的路人撞進噴泉裡,再到中午被逼無奈代替自己那個還在國外的老爹,跟家裡長輩吃飯社交聯絡感情。
謝灼言解釋一句,謝霁就在旁邊附和一句。
“事情就是這樣,我飯都沒吃完,馬上就趕回來了,不信你問謝老四。”
裴青聽完,終于肯給謝灼言一個眼神。他接過謝灼言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來的一瓶ad鈣奶,插吸管,喝了一大口。
“謝表姐手機也有我的聯系方式,你為什麼不用她的?”
謝灼言鄙視地看了眼謝霁:“拉倒吧,她比我更不靠譜。回國之前去開羅和新德裡轉了一圈,專門挑民風淳樸的地方去,到z城機場的時候,她帶的那堆行李裡,隻剩個護照跟身份證了。今天早上騙我出校門的那條微信,還是用她媽手機給我發的。”
謝霁尴尬地摸摸鼻子:“謝老五,你搞搞清楚,我是受害者,能不能對當事人多一點同情心。”
謝灼言沒理她的挽尊行為,坐得離裴青近了些,攬他肩膀:“裴清清,你不生氣啦?”
裴青背過身沒理他,體貼地給謝霁送去了安慰和關懷。
謝霁心情大好,握着裴青的手腕,決定帶他去學校外面逛商場:“最近國内Q牌家上了秋季新款,有幾個絲巾和胸針我覺得特别适合你,走,陪姐姐去花錢。”
兩個人一拍即合,抱着奶茶起身,邊走邊讨論學校附近哪家商場的香水味道好聞,全然沒理會身後還有一個人。
留下謝灼言苦哈哈地結賬,而後站在風中淩亂,看着兩個人逐漸遠去的背影,無奈地笑,自言自語道:“看來這事還挺嚴重,一瓶ad鈣是哄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