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罪果以為自己連累了傅醫師,掀開被子就要下床,急得磕磕巴巴的:“我……我好了,我都好了,我可以下床的。”
傅堅見這小孩兒一根筋不經逗,連忙按住他,說道:“好了好了,老夫逗你玩兒呢,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亂想了。馬上春分一過你種的那幾棵狼吻就要開花了,老夫都惦記一年了。到時候你摘的時候可要帶着老夫啊。”
岑罪果見他怪腔怪調的,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是他這幾日來唯一的一個笑容,像朵綻放在春野之上不知名的小花兒。
又過了幾日,岑罪果的身子漸漸好了起來,人卻瘦了一大圈,本來還有些稚童般肉乎的桃腮癟了一半,本就小的臉蛋,生生的隻剩下巴掌般大小。傅堅見了心疼,更是不要錢一般大把大把的名貴補藥往小孩兒肚子裡灌,可岑罪果卻不肯再喝了,直說自己的身子已經好了,别浪費了藥材。傅堅知道他是心疼侯府的藏藥,要給魏瓒省錢,心下更加覺得這小孩兒難能可貴。
老小子便跑去跟魏瓒吵架,其實是他單方面罵人,說魏瓒沒良心,将人弄得半死不活的,還要兇人家,也不去看看人家,将人拘在房間裡,是欲将人悶死嗎?傅堅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魏瓒的鼻子,氣得吹胡子瞪眼。
好說歹說,魏瓒總算松了口,撤了寝房門口的侍衛,早上才撤的人,岑罪果中午就走了,回到了自己住的小院子裡。
魏瓒看着熟悉的寝房,房内已經被打掃得一層不染,床褥被套也是換了新的,連那人一絲一毫的氣息都沒留下。他突然覺得這裡空蕩蕩的,就像他的心一樣,缺了個口子,有冷風日以繼夜地在往裡灌。
親衛查明了岑罪果扔掉的那個陶罐,本是用來裝釀情之毒的蠱蟲的,而這種蠱蟲身帶獨特異香,隻在南疆一代出現過。
當時蠱蟲不翼而飛,是岑罪果将蠱帶進了侯府再下在了他身上,還是真的扔掉了蠱蟲,隻是蠱蟲從陶罐中爬出不知所蹤了?無從考證。
守門的侍衛說此人那日确有出過門,而且是從廚房的側門掩人耳目般地離開了侯府,回來之後卻帶着蠱蟲,他去見了何人?釀情之毒又是何人授意?而宮中已經知道了他們那時并未圓房,究竟是不是他親口說出去的?種種疑問這幾日一直盤桓在魏瓒心頭,揮之不去,寝食難安。他逃避着不去見那人,怕再看到他凄厲哀絕的神色,怕再看到那雙無辜的眼之後,他就不忍心再去苛責,又一次沉溺其中重蹈覆轍,最後卻再次敗于現實。他踯躅不前,落荒而逃,魏瓒用手狠狠抹了一把臉,罵自己是個懦夫。
他雖不拘着岑罪果,但卻撤走了那個教習嬷嬷,杜絕了此人與外界互通有無的一切可能,是心有芥蒂也是對他的一種保護。
岑罪果也再也沒有踏出過侯府半步,除了每日都去後廚和小啞巴一起用午膳,就是自己一個人待在屋子裡,常常趴在窗前,看日光的在窗牅上行走,篆刻成了時光,往往一看就是一整日。
魏瓒有時經過那個連接着後廚側門的胡同,會情不自禁地往裡看上一眼,卻再也沒見到那個如孩子般在巷口跳格子的人。偌大的侯府,兩人竟是沒再碰上過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