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清河前腳剛踏進府門,就迎面碰上了正要出門去尋他的望塵。
望塵倒也不廢話,反手指了指柏青舟的書房:“大少爺正找您呢。”
柏清河颔首,走了過去。
“……這事想必沒有那麼簡單……”董若晴的聲音從書房内傳來,在聽到敲門聲後戛然而止,直到看清柏清河探進來的半個腦袋,才繼續問道,“……你最近真沒有惹上什麼仇家?”
“沒呢,”柏青舟揮手示意柏清河自己去找位置随便坐,“看不慣的人總是有的,不過我自認行事作風尚且溫和,應當未與人沖突至此,可以排除。”
柏清河大剌剌地挪了個椅子坐下,問道:“你們這是在聊什麼?”
“剛開始聊呢,你回來得正好,我把事兒跟你倆一起講了。”董若晴面色不大好看,往日裡總浮在臉上的那層笑意不見了蹤影。
她用折扇輕敲了下桌面,從昨夜回去後的事兒開始講起。
她昨夜回去時便揣着滿肚子疑惑,雖看似幸運的未被卷入此次事件中,但憑着股敏銳的直覺,她總覺得這事兒不像是單純的針對那麼簡單。
柏清河這人平日裡雖然确實不着調了點,但并不是個會主動去惹事生非的主,渾身上下最大的問題也不過是年輕,愛玩,有點渾不吝的毛病,很難真的與人産生這麼需要見血的恩怨,這是其一。
倘若對方并不是沖着柏清河,而是沖着柏青舟來的,那便更奇怪了。
因為這宴席的主角并不是柏青舟,即使是現在真出了事,旁人也不見得會認為是他的問題。雖不乏謹慎者會私下琢磨,卻也并不足以對柏青舟已經成型的生意合作造成過多的實際影響。
若是行事者後續被查出,此番大費周章顯然并不劃算,這是其二。
賈明雖在死前與諸多人進行過商談,卻獨獨未與柏家有過牽扯,兩方在明面上甚至沒有共通之處。因此哪怕是這人惹上了麻煩,也應當有更多更好的時機讓他在這皇城裡的某個角落悄無聲息的死掉,而不是被殺得如此大張旗鼓,這是其三。
這事矛盾之處過多,沒法順着确定動機想,那就隻能逆着從結果下手。
至少在董若晴看來,賈明全身上下最有價值的東西,就是他生前捏着的那幾塊好地皮。
人死了就死了,但土地不是屍骸,這玩意兒沒法燒成捧灰也沒法帶走,最終隻會重新變回一個無主之物,等待他人垂青。
柏青舟昨夜已經叫過了巡檢司,算算時間,行事迅速的話,今日午時就該出這幾塊地皮的定價結果了。
于是董若晴決定親自跑一趟巡檢司,碰碰運氣。
待她到巡檢司說明了來意,裡頭的小官員立馬就給她好吃好喝地招待上了,點頭哈腰地道:“诶喲,這事哪值得董老闆您親自來跑一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我現在就去把還剩着的地皮都拿來給您挑。”
“還剩着的?”董若晴面上笑容一僵,心裡咯噔一下,“這是還有人來得比我早呢?”
“是呢,陸續來了兩三個,最晚的半個時辰前剛走,”小官員從身後架子上抽出了一個布袋,翻找後将地契相關内容盡數抽出,雙手遞到董若晴面前,“來的那幾個人看着就沒什麼錢,挑挑揀揀了半天,最後都隻買了一塊,還是剩了不少的……”
董若晴哪裡還有心思聽這小官員在旁邊絮叨些什麼,接過紙張快速翻閱了一遍,從頭看到尾,都沒能找到賈明那幾塊“風水寶地”的影子。
果然,他們之前辛辛苦苦想要議到好價的地皮,全都已經被人捷足先登,給買走了。
“買地的那幾個人留的姓名身份我已經派人查到了手,也給你一份,”董若晴将一張疊得規整的紙放上桌案,推到柏青舟面前,“巡檢司定好價後進行公開買賣和我到那的時間,前後确實有個時間差,要真是運氣足夠好,截胡也并非不可能,隻是我總覺得這事兒巧……”
“嗯,你沒多心,這次是我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棋差一招了。”柏青舟攤開紙掃了兩眼,便将内容遞給了柏清河。
這上面寫着的買家都是無甚信息點的普通百姓。
“别着急,也别過于憂心,對方這次能成功靠得是時間差和信息差的雙重優勢,”柏青舟給董若晴倒了杯茶,輕飄飄地道,“下一次,這招可就沒那麼好用了。”
茶水溫熱,飄香四溢。
董若晴也不客氣,舉杯抿了兩口:“是這番道理,我倒也不是為你們憂心,不過是眼睜睜看着發财的機會從面前溜走了,難免有些沉不住氣。”
柏青舟不由得失笑,柏清河則直到閱讀完了紙張内容,才順嘴出言調侃:“董老闆又不缺錢花,流小财不易動怒,氣大傷身呢。”
“柏二少爺,你愛錢錢才愛你,懂麼,”董若晴擡手,扇子掩唇,克制地丢給了對方一個嫌棄的眼神,“況且府中一群豺狼虎豹,一邊見着你就張嘴要飯一邊還盼着你人财兩空才好,我本還指着這兩塊地偷偷給自己多攢點嫁妝的……哎。”
“這話說的,以董老闆現在的身家,嫁妝都會是皇城女子裡的獨一份貴重了……”
兩人接下來還有其餘要事相商,于是柏清河很有眼力見的出了書房,将那張紙遞給了望塵,讓他幫着去探查一下,說不定能有什麼新發現;自己則是溜溜哒哒地回了房間,換了身衣服,沾床躺下了。
他一靜下來,腦子裡便再次閃過今日午時與溫言在酒樓裡,對方拿着筷子在他掌心裡寫字的情形。
短短兩字,竟是在他腦中盤旋數次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