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山。”
随着柏平昀一聲令下,身後跟随着的幾對人馬井然有序地向着不同方向分散開來。
柏清河三人藏起面容,混在了隊伍最後方,直到所有人的身影随着忽明忽暗的火把一道消失在了鋪滿夜色的山中,才重新冒頭出現在柏平昀身後。
“不愧是大帥,訓練得可真好啊。”望塵張嘴望着遠去的人群,一副沒怎麼見過世面的樣子。
“這才哪到哪兒。”
柏平昀微微仰頭,發出一聲輕哼。
“望塵你少捧他兩句,省得這老頭等下又要得瑟。”柏清河心下羨慕,不知道自己手裡那撥人得多久才能練成這般,卻也不想讓這老頭就這麼占盡風頭。
“臭小子,你其實很羨慕吧,要不要我傳授些經驗給你啊。”
柏平昀擡手拍了拍柏清河的肩膀,被對方躲了開來。
柏清河往旁邊挪了一步:“不必您老人家費心,我自己能行。”
柏平昀笑罵了一聲。
“大帥!找着糧了,在山洞裡!”
半山腰一處亮起了好幾道火把,被舉着劇烈地揮舞了起來。
柏平昀正了神色,領着人往那出走去。
“大帥,這确實是今年的新糧!”先一步前往确認的兵士清點完畢後,立馬回頭彙報道,“看數量,應該就是被糧車上的黴糧替換的那撥。”
柏平昀從兵士手中接過火把,親自步入了山洞中,蹲下身随手摸過糧草,又聞了聞,才謹慎地點了下頭,發出了下一道命令。
“列隊!往山下搬!”
“是!”
“你倆也去跟着幫忙,盡快全部運到山腳下的糧車上。”柏清河朝身後的兩人吩咐道。
“好的少爺。”
柏平昀慢衆人一步,緩緩邁出山洞,停在了柏清河面前。
“這下心頭大患也算是解決了,”柏平昀手中火把方向一轉,“咱爺倆還沒一起在涼山欣賞過夜景吧,難得來一趟辛城,不去賞個月?”
柏清河腹诽,這老頭一大把年紀了,倒還是那副好雅興;腳下步伐卻是很自然地跟了上去,深一腳淺一腳地順着坡往上爬。
柏平昀南征北戰多年,沒那些個愛幹淨的窮講究,随手将火把插入了松軟泥土裡,便席地而坐了下來。
“坐。”
他拍了拍身邊的空位,柏清河便一撩衣袍,坐在了沾着泥的雜草上。
“上回在山頂賞月還是跟你娘一起……得有個六七年了吧,這些年恰達勒總不老實,根本騰不出手去做這些個風雅事,真是愁人啊……”
去年柏夫人過生日,柏平昀算着時辰,騎着良駒日夜不停才總算是趕在日落時分回了趟府,一家人難得和和美美吃了頓團圓飯,他卻一刻也沒能多消停,又快馬加鞭地趕回了邊界。
身為國帥,再多身不由己都不過是尋常。
這是沒辦法的事。
柏清河不懂這方面的安慰之法,同時又覺得說什麼都沒用,隻好也跟着擡頭望月,嘴上幹巴巴地道:“等您早點服老讓位給我,就沒這麼多煩惱了。”
“臭小子可勁吹吧,皇城養了你二十年,皮都給你養松了,”柏平昀偏頭睨了自家兒子一眼,呵呵一笑,“就你現在這點外行門道,等我頭發花白了再說吧。”
柏清河咬牙:“臭老頭……”
“那老皇帝精明着呢,你以為你為什麼會在皇城裡養尊處優地呆上這麼些年,”柏平昀搖了搖頭,随手抓了把雜草,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繞,“要按着我的脾氣,你早就是個在泥地裡打滾的黢黑小夥了,哪還有這般的細皮嫩肉……要不是這回扯着個由頭,你這臭小子指不定還得被困到幾時呢。”
柏清河聽着,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養尊處優?細皮嫩肉?
合着他小時候習武被三天兩頭按着打的記憶都是做夢來的?
這老頭子還真是皇城裡的人見得少了,等以後見着溫言了,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細皮嫩肉呢……
不對,我怎麼這時候想起他來了……
柏清河甩了甩頭,試圖趁着這雜念生根發芽前就這麼将其甩出去:“那老皇帝也沒幾年好活了。”
“話可不能亂講,聽着跟要謀反似的,”柏平昀笑着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唐知文那個太子也不是什麼善茬,心機深沉着呢,等這回回去了,記得提醒你哥之後也多長個心眼。”
一邊不準人編排皇帝,一邊自己直呼皇子姓名……到底是誰膽子更大啊。
柏清河撇了撇嘴:“我哥也精明着呢。”
“也是,都是老狐狸生的小狐狸,心眼不知比身上出氣的孔多了多少,讓他們玩去吧,”柏平昀将手中的雜草顯擺似的遞到了柏清河面前,話題一轉,“——不外傳的手藝,想學不?”
那幾根先前随手拔出的雜草已經在交談間被穿插編織成了一枚黃綠相間的、小小的指環,連較短的冒頭草尖也被細心地修整了個幹淨,就這麼格格不入地躺在柏平昀的掌心,竟平白添了股說不上來的“精緻”感。
“這還是我當年為了追你娘專門學的小把戲,”柏平昀有些回憶地笑了起來,“那時候窮,手裡沒幾個錢,可就靠着這玩意兒給人追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