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
老太監踮着腳,手中的拂塵規矩地搭在臂彎處,邁着小碎步,往老皇帝的寝宮快步走去。
老皇帝靠在扶椅上,被老太監這尖細的一嗓子喊回了神,皺眉問道:“着急忙慌的,什麼事?”
“皇上,是好事兒!”老太監忙不疊地走到近前,擡着嗓子說道,“辛城戰事大捷,恰達勒的那群莽夫,全部被打回到了淮水以南!”
老皇帝撐着腦袋沉默半晌,他近日越發覺得頭腦昏沉,對這般外界信息的處理能力越發差了,總得緩上個兩三秒鐘,才能徹底想明白對方嘴裡吐的到底是什麼詞。
“哼,這有何稀奇,”老皇帝興緻缺缺地搖着頭,冷笑一聲,“柏平昀好歹為本朝國帥,若是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也擔不起這個名頭。”
“皇上,這回不一樣,可不是那柏大帥打的呢,”老太監弓着身子,眼皮一撩,手中的拂塵跟着小幅度地甩了甩,“戰報裡說是那位……柏清河打的。”
“哦?”老皇帝這才拿正眼瞧向了那垂首站在身前的老太監,“你說是那個……柏家的幺兒,柏清河?”
老太監連忙應聲:“是呢。”
“看來這皇城還是太小了,困不住鷹啊,”老皇帝眼眸深沉,嘴角卻勾起了一抹笑意,“這孩子戰事立功,自當行賞。”
“皇上準備賞點什麼?”老太監咂摸了下老皇帝的态度,試探着問道。
“就賞點……面子上過得去的小物什,”老皇帝擺了擺手,“另外剩下的就交給你來決定吧,朕累了。”
老皇帝如今已是老态龍鐘,膽子也愈發的小了起來。
他忌憚柏平昀手中捏着的兵權已久,即使柏清河如今立下了不小功勞,他也不願再多給柏清河分任何一絲名頭,而是将其全轉為了物質上的賞賜,擺明了是要将“名分”上的事兒能拖就拖。
畢竟這金銀珠寶,無非是珍貴些的“破銅爛鐵”,那是要多少就能給多少,面子上總能過得去;可分出去的權柄卻是實打實的利刃,一旦用得不好,便會成為回首刺向自身的尖刀。
刀刃折射的亮光總是晃眼,若非必要時分,舊刀未折,自不必再換新刃。
老太監跟随老皇帝多年,自然明白這話中之意,于是退後兩步,恭敬地行了個跪禮。
“是,全憑皇上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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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聽說了嗎,那個柏二少爺好像在辛城立戰功了!”
“真的假的?就那個纨绔?”
“真的吧,聽說過幾天就要發賞賜下來了……”
“他會行軍作戰?别笑死人了,說不定隻是跟在柏大帥後頭當個副将,混了個功勞而已……”
“誰知道呢……”
“也不知這皇城是大是小,消息傳得可真快啊,”董若晴推着輪椅走在街上,撕了一截的裙擺和沾着血的衣襟引得周圍路人紛紛側目,甚至有不少竊竊私語者,她卻渾不在意,自顧自地接道,“你們消息瞞得還挺嚴實,柏清河到底是什麼時候去的辛城?”
柏青舟身上也沾着不少濺上的血迹,事到如今,沒了瞞着的必要,于是他如實答道:“四日前。”
董若晴點了點頭:“那還挺快。”
皇城的地理位置并不處于國土中心,反而是在離辛城,也就是離邊線很近的地方,據說是由于當年選址時,皇帝看中了此地豐富的地下物産資源和富饒的土地,才在此處落腳紮了根。
“既然如此,柏清河他們的腳程應當不比這傳出來的消息慢多少。”
董若晴将輪椅穩穩停在了巷尾角落,此處正好與茶館形成對角,距離也稍遠,是個能縱觀情況卻不至于被波及的好視角。
“是啊,說不定今日就能到了。”柏青舟想着,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下一秒擡頭望向茶館時,又斂了神色,“能平安無事就好……”
溫言一甩手中匕首上的血,還未被火舌吞噬的牆面上頓時多出了一串大小不勻的血點,宛如一道無限延伸而出的火星子。
他垂頭望向地上橫七豎八倒着的人,又看了眼手中已經豁口了的匕首。
解決了。
吱嘎——
雅間外走廊上的樓梯被席卷吞噬,不堪重負地摔落進了火堆裡。
在這份近在咫尺的高溫炙烤下,溫言腳底的木闆也跟着松動了起來。
此路不通。
溫言當機立斷丢開了手中的匕首,一腳踹開已然有些變形的窗戶,翻身躍了出去。
柏青舟眼尖,立馬指着那邊說道:“他出來了。”
“你是說你那個侍衛?”董若晴順着方向看去,隻見一道人影不甚美觀地跌落在了茶館外的石磚上。
即使路上人煙稀少,這麼大的動靜也不免引起了路過人的注意。
“不好了,走水了!!”
“水!找水滅火啊!”
“這裡還有個人,诶……小公子你要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