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一來,也确定了白無秋的目的,章景排于首位,其次是借勢打勢。
荒州一帶,地處荒蕪,好不容易開墾有了收成,又頻繁遭受壓榨,各路小官層出不窮,原先的官道和商道被堵截,根本發展不了生意。
時間一長,百姓都不樂意耕種,地主幹脆将田地侵占。白無秋派人打壓勢力,将田地收複,卻因為長史作梗,不發放赈糧,鬧得市井烏煙瘴氣。
白無秋知長史和司馬勾結,荒州貧瘠,要想抑制那些禍害,必先斷了其财路。
胧月山莊在六莊的勢力不用說,每年商隊水路都要說幾句漂亮話,繳納一定錢财才能順利通行。六莊又是除了錦城外主要地段,朝廷安插的眼線不少,地方官員就是白家遠戚,方便監管。
陸銜羽此行就是為了将白無秋的原話帶給千玲珑,剛好碰見白全晨,倒省了不少事情,反借此事親自通知千沖雪。
千沖雪急需一個證明忠心的機會,定然會急于表現,克甲那邊,有白家遠戚官府介入,掀不了多大風浪。
隻不過這樣一來,兩家的交情不久後就會崩潰瓦解,雙方都不知白家才是幕後主使,各自頤指氣使,還做着占據六莊的美夢。
白全晨想着就樂,靠在柱子嗑瓜子,寂靜的房間裡,隻有瓜子殼脆裂的聲音。千玲珑忍無可忍,道:“陸師兄傷勢未好,你還打擾人家。”
陸銜羽道:“無妨,解藥已到手,明日就能恢複如初。”
千玲珑一時語塞,喃喃道:“不是說沒解藥嗎,怎麼這會兒又有了。”
白全晨拍拍手上碎屑,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晃了晃:“我在章景身上搜到的。”
“哼,你們是一夥的吧,以為我好騙麼。”千玲珑冷笑,陸銜羽無奈,隻覺得師妹的脾氣越發難捉摸了。
“是又如何?你難不成是來揭穿我們的,好讓你爹将我們亂打一通?我把話說明了,今夜我們就要走,密信你也拿到了,隐瞞與否全看你自己。”
白全晨滿不在乎地道,還不忘再添一句:“你陸師兄和我們是一夥的,你們之間,還是好好道個别吧。”
千玲珑臉色漲得通紅,怨恨去瞅陸銜羽,陸銜羽立即移開目光,默默把身子背過去。
最終,千玲珑拆了那封信紙,并且在讀過後,雙眼難以置信睜大,且斬釘截鐵表示甘願加入其中。
變臉的速度讓白全晨都為之一驚,千玲珑卻跟變了個人似的,眼神充滿希冀。
“胧月山莊就交給我,但是我要加一個條件,告訴二師兄,兩年内保我不嫁。你們也知道,以我爹的秉性,說是為我好,其實我也隻是他的棋子罷了。”千玲珑點燃燭台,将信紙燒成灰燼,看模樣是下定了決心。
白全晨道:“可以,但章景生性固執,少莊主看那幾人......”
“誰犯的錯誰自己承擔,一會兒我讓人送到你這邊,如何處置全看這位章大哥。”千玲珑淡漠道,料是她也不知,白無秋特意讓她留意的人會是章景,自己和父親差點犯了大錯。
對于千玲珑的改口,白全晨隻字不提,會心一笑:“有勞少莊主了,你們叙舊,我先告辭了。”
——
章景醒來時,白全晨正在剝枇杷,手指粘得滑膩膩的,還呲個牙道:“醒了,吃點?”
清澀的氣味由遠及近,枇杷很快遞到他面前。章景皺了下鼻子,雙眼空洞,道:“我不會跟你走的。”
果肉全進了白全晨嘴裡,四月的枇杷,還是太過澀口,“太酸了,幸好你沒吃。”白全晨呸呸呸将果肉吐出來,用茶水漱口,并沒有急着勸解。
章景閉上眼,四肢百骸猶如重組一般,腦海中還是白全晨炸人入場的一幕。他以為,生命就要在那一刻終結,卻被白全晨截胡,吊着一口氣到現在。
并且看架勢,大有被救助的架勢,人活在世上一遭,求的不過是父母健全,仕途順利,而他全盤皆失。
“睡了一下午了,難道就沒有想問我的話麼?還是說不想報仇。”白全晨的聲音傳入耳中,章景睜開眼,白全晨趴在床前,神情嚴肅盯着自己。
接着又道:“章伯伯的事,節哀順變。但現在不是氣餒的時候,兇手就在胧月山莊,如果還有力氣,就同我去戒律堂一趟。”
瞳孔驟然收縮,看着白全晨的面龐,章景隻覺得将滅的火苗重新複燃,滿腦都是報仇的二字,顧不得遍體傷痛,偏頭去抓外衣,白全晨适時拿出一套嶄新的外袍,眼眸凝重。
“帶我去。”章景擡頭,他認得白全晨那個眼神,是憐憫。苦澀回蕩在嘴角,可惜半邊臉麻着,他連一個像樣表情都做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