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農民們看呆了,章景也看得夠夠的,光一個王越就能壟斷如此多的糧食,陸銜羽這一劫,直接砍在了王越的大動脈上,也難怪張信突然反目。
這樣,那些原本耿耿于懷的農民,此刻無話可說,注意力都投入到補給上。
見胃口吊得差不多了,吏員終于開口:“刺史有命,今日起,北台由左思參軍親自監管,所有隸屬于荒州的官吏,不得擅用職權。即日歸還農民被侵占的一切所有物,包括土地、房舍、不合理的稅收,如有異議,請前往在左思參軍處登記。”
話音剛落,場下振聾發聩,歡呼聲、掌聲、哭喊聲如浪潮般襲湧而來,百姓喜極而泣。這一刻,他們等了整整四年,受夠了地主鄉紳的剝削,在官府的威壓下苟延殘喘,夾着尾巴四處乞讨。
一切像做夢一般,虛幻而不真實,可見反抗起到了作用,章景站在台階上,目光所至,皆是像他一樣的農民,老弱病殘,青年或者婦孺,面上都帶着喜悅。
欣慰之餘,發現井筠然早已将小道開辟完畢,正架着桌闆分配補給。
“别光偷懶,還不趕快幫忙。”
這個井筠然,似乎不像是尚葉口中那般,至少幹起活來手腳麻利,章景在心中默想着,忙和陸銜羽将農民安撫好,留出空地,排了三行隊伍。
井筠然負責登記戶籍,章景負責記錄土地屋舍,陸銜羽則分發補給。吏員也親自下場操辦,場面一副融洽,那些混在隊伍中的勞犯卻犯了愁,想逃怕打草驚蛇,便一直讓身後的人插到前面,想着趁人不備逃走。
殊不知,四周到處都是眼睛,陸銜羽安排的人早已等候多時,隻等一聲号令,随時出手。
另一邊,左參軍剛整治完暴亂,王越便領着人手将西門圍剿得密不透風,看規模應該有二百餘人,為首的便是李參軍、縣令,以及一名暗衛。
左參軍立即明白,是動手的時候了。
尚葉被吓了一跳,忙朝左思的背後躲,卻被左思提溜出來批評:“男子漢大丈夫,躲躲藏藏,成何體統!”
尚葉欲哭無淚:“參軍,可我隻是個後勤啊。”
左思才懶得管他的身份,把人朝前一踢,指着東門的方向道:“還不快去報信。”
王越就躲在縣令和暗衛之間,見尚葉跑了,忙道:“李參軍,他們還敢報信,趁着西門的暴民被制止,我們快上吧。”
李參軍默不作聲,看着王越幹着急,等尚葉跑的不見人影了,才施舍着發号施令。
左思見狀立即裝模做樣,命令侍衛打開西門,将暴民全部接納。張信坐在後花園飲茶,聽到這一消息時,隻覺得天地崩裂,兩股戰戰,心愛的紫砂藤壺都摔成了粉末。
“這個左思,到底打的什麼算盤,我看他是想誠心害我!來人,不許把暴民放進來,去跟左參軍商議。”
張信剛說完,侍從連滾帶爬地喊道:“不好了,李參軍和縣令帶人來圍剿我們了。”
張信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暴民最後全被接納進來,蝸居在□□。據外面的人來報,左思不敵兵力,被王越等人擄走,已經前往東門去了。
這下不得不直面王越了,張信拍了拍胸脯,想到有柳書吏在,身子骨便硬氣幾分,大步朝東門方向走去。
百姓正領着補給,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就看見幾張極其厭惡的面孔包圍了過來,尚葉指着王越等人:“就是他們,左參軍為了拖延時間,被他們抓走了。”
此言一出,無數眼睛紛紛投向王越,王越被盯得不自在,他是過來找張信的,不是來自讨苦吃的,這些暴民沒少在他家前鬧事,弄得他現在心有餘悸。
縣衙根本湊不出這麼多人,章景掃了眼,至少也有一二百人,恐怕是左參軍和李參軍早就布置好的友軍,可憐的縣令和王越還蒙在鼓裡,仗着白無秋的号施狐假虎威。
不過這也正是白無秋想要的局面,狗咬狗的戲永遠不會過時,尤其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前,将他們的罪行一筆揭露,省的再去一件件調查。
這時張信也趕了過來,一眼就瞥見左思被捆住手腳,由李參軍親手捉着,這才接受事實。
張信一臉菜色,仿佛一下憔悴了許多,但這不是最主要的,那些好不容故意安分下來的農民,在看到兩大毒瘤後又變得慌亂,隊伍一下亂成了一鍋粥。
左右衡量,兩邊都有有頭有臉的人物,張信固然是畜牲,可王越又何嘗不是,隻是如今一邊改革,願意接納他們,另一邊卻帶兵要圍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