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不眠山。
林栀清一襲墨綠色的長衫,迎着初生的太陽負手而立,身後悄然升起的曦日為她的發絲鑲了一層金燦燦的邊。
她蓮步輕挪,停于屋子中央的那把木椅,一手扶着頭,目光掃視過陸陸續續進來的孩子。
人到的差不多了。
學堂外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趴在窗邊,林栀清瞥了一眼,又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來,文君。”
“五行都有哪些?”
女孩子不卑不亢地答道:“分為金木水火土,是萬物之源。”
顯然是預料之中,林栀清淡然收回目光:
“自然界所有元素都可以歸為金木水火土這五種,記住五行之中相生相克的原則可以有助于修行,不過對于凡人來說并無用處……”
一顆毛絨絨的圓球倒影在窗沿,看上去像是哪個小家夥圓潤的腦袋。
林栀清勾起唇邊,放大了聲音,使門外的孩子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阿晚,遲到了也莫要拘謹,進來聽吧。”
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女已然亭亭玉立,原本稚嫩的眉眼長開些許,雖然是背光,卻也隐隐約約勾勒出精雕玉琢的臉。
“謝林先生。”
軟糯的聲線也比尋常姑娘端的更平穩些,她似乎是天生這般,即使正經講話,聲音還是會雜糅着說不出的甜味。
程聽晚一襲淺粉,襯得活潑明豔,眸光燦若繁星。
她坐下也不翻竹簡溫習功課,一手托着腮,懶散地半躺進桌案,垂着眸小憩,直到身邊的李文君拍了拍她的肩膀,才望向她,嗫嚅道:
“何事?”
李文君卻不說話,程聽晚稍感疑惑,覺得哪裡有些奇怪,安靜道甚至清晰聽見窗邊爬行的小蟲,連林先生講課的聲音都聽不見。
等等!
林栀清不在講課?
程聽晚猛地反應過來,才發現整個學堂的視線都凝聚在她身上。
她僵硬地轉了頭,對上眼含笑意的林栀清,已然帶了幾份調笑的意味:
“程聽晚,我叫你呢。”
程聽晚心頭一緊,對上林栀清越發濃烈的笑容不禁心跳如雷。
一起生活了五六年,對于林先生處世之道她是最清楚的,林栀清無論心中如何想,面上總是挂着那一抹淺淡禮貌的笑意。
若是眉眼彎彎,那邊是真的高興,倘若唇邊的弧度比尋常大些,卻笑意不達眼底,那便是有些許生氣了。
程聽晚不敢看她,目光躲閃。
林栀清輕歎了一口氣:
“那我再重複一遍吧,木系靈根延伸出的異能有幾種類型,最突出的是哪一種,最常見的又是哪一種?”
程聽晚默默用求助的目光望向同桌的李文君,可那李文君端的一副明月清風模樣,目視前方,連一個眼神也不施舍給她。
程聽晚似乎是罵了一聲什麼,而後擡眸偷偷瞥向林栀清,仿佛鼓起勇氣道:
“……三種?”
一聲輕笑。
林栀清唇邊笑意盛放,眼底卻明晃晃閃過一絲愠怒,良久,朱唇微啟,冷聲道:
“文君,告訴她。”
李文君起身,表情平穩沒有一絲波瀾:
“異能有無數種,大緻可以分為四類,分别是群體攻擊、單體攻擊、群體治療以及單體治療。”
“最為特殊獨特的是植物幻化,如今仙門有記錄的此等異能隻有寥寥數人,不過這項異能也是木系靈根中能力最為強大,除此之外,最為常見的異能便是療愈了。”
程聽晚一怔,那自己的玫瑰屬于……
正愣神,林栀清意外不明地瞧着她,輕聲宣判了她的死刑:
“竹簡抄十遍,下課交。”
……
送走了最後一位學生,林栀清呈着滿腔的閑情雅緻,安靜地注視着天邊絢爛多彩的霞光,每一朵雲都展示出不同的形狀,漸變的顔色也各有各的絢麗。
伴随着耳邊不斷的莎莎聲,林栀清望着霞光,百無聊賴地敲着桌案,輕聲道:
“行了阿晚,别抄了,回家。”
程聽晚正調着墨汁,一怔:
“師尊,還差兩遍。”
林栀清眼眸微眯,無奈道:“阿晚,我說過的,在不眠山要叫我什麼?”
程聽晚擡眸望向她,可似乎是知道林栀清在生她的氣,偷偷瞥向她的目光也回避起來,語氣弱弱地回答:
“要叫林先生。”
末了,程聽晚又突兀地加上一句:“阿娘讓我叫您師尊,您卻不讓我這麼叫。”
林栀清不回答她,也不再看晚霞,那絢爛的色彩斑斓已經有一點暗淡,快要消失在遠山間,轉了語鋒:
“阿晚,知道今日學堂上,我為何會罰你嗎?”
林栀清緊垂着眸,抽走程聽晚手中滴着墨汁的毛筆,将其規整地放回筆架。
程聽晚提着的一顆心放下來,沒有其他人在的時候,她才會扒下那個名為教書先生的外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