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原身小心地躲過巡查的侍衛,聲音拂過耳畔,像是六月裡清澈的溪流,又像是春日裡初融的冰雪:
“小七記一下我們今天的路線好不好?明日就可以和哥哥一起離開,萬一哥哥記錯了,小七要及時站出來糾正他哦。”
“嗯!”小七這麼說道。
路線錯綜複雜,可小七記得非常快,在程绯幾次三番要求下走了一遍又一遍,無一出錯,程绯确信她牢記了路線,才牽着困意上頭的她回了房間。
烏黑的屋子竟然為她們亮了一盞蠟燭,男孩不斷打着哈欠,卻守在門後為她們開了門,低聲問詢:“怎麼這麼晚。”
她與困意掙紮,上前給了男孩一個溫暖的擁抱,歪頭在他頸窩蹭了蹭,輕聲道:“謝謝哥哥給我買糖葫蘆,哥哥,小七愛你。”
男孩不明所以地蹙眉,卻幾乎立刻回抱了她,擡眸正巧對上程绯略帶憂慮的深色,知她有話要說,便目送小七打着哈欠鑽進了稻草,吹了蠟燭,在一片黑暗輕輕喝上了房門。
随着小七睡眠漸入佳境,林栀清的意識也逐漸模糊,她在黑暗中動用聽覺探索着外部,仿若聽到了男孩與程绯在争執着什麼,再然後,除了金屬落地的聲音,便什麼也聽不到了。
……
***
不知過了多久,男孩靜悄悄推開了房門,眼睛早已适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他摸了摸,握緊了手中之物。
他放輕了呼吸,在小七身前伫立良久。
有什麼東西自臉頰滾落,他擡手擦掉,壓抑着抽泣,血月之下,映着他黑黢黢的影子,他似乎是有些累了,輕輕跪下,埋首在她榻前。
她睡得不甚安穩,翻了好幾個身,嘴裡仿佛嘟囔着什麼,他附身,聽她低聲嗫嚅道:“冷……”
他下意識直起身子,替她壓了被角,就像是從前那般。他目光停滞在她安穩的睡顔,他的小七,是那麼漂亮可愛,他自小便知道,所以拼盡全力保護。
他從不懷疑自己的妹妹是好看的,可如果有别人觊觎呢。
如果他護不住呢。
他顫抖着雙手,盯着她脆弱的脖頸,望着她毫無防備的模樣,眼淚又在打滑,他舉起什麼東西,那在血月下閃爍着幽深凄厲的光,那是一把匕首,刀尖萃了毒。
沾毒必死,他是知道的。
那刀尖顫抖着,靠近毫無防備的小七,小七對他從不設防備,他也是知道的,卻在刀尖碰到小七脖頸的前一瞬間,停滞了,他認輸似的收起刀,眼眶通紅。
僅僅是這樣,心就已經像被刀割開一般痛,那刀明明在靠近她的喉嚨,卻仿若已經割傷了他自己。
若是要他真的殺了她呢?
他壓抑着抽泣,身體卻止不住顫抖,可能是這顫抖弄醒了小七,她張了張口,下意識輕聲呼喚那個最親近的稱呼,“哥……”
他蓦地擡眸,天大地大,可這雙眸子裡除了她别無他物。
他握緊她的手,看她緊蹙眉頭張開,虛虛籠着他的手,輕聲道:“哥哥,不要離開我。”
“嗯,”他道:“不離開。”
他是哥哥。
他頭頂的血月仿佛吞噬一切,可他卻不再怕了。
他是哥哥,所以,他不會懦弱,也絕不可能懦弱,他會保護好她,直到最後一刻。
……
***
今日沒有黎明,入目無光,隻有天邊懸挂的一輪血月,他在她蜷縮的那個茅草堆前跪了一整夜,整夜無眠,可他比任何時刻都要清醒,他搖晃着沉溺在夢鄉的妹妹,嘴角牽着了一抹笑意,“小七,該醒了。”
林栀清的意識這才回籠,睜開眼睛便對上男孩溫柔的笑臉,她睡眼惺忪地坐起身,看着男孩給她穿上襪履。
“走,去買糖葫蘆。”他拉着她的手。
并未驚動任何人,他帶她翻過窗戶,順着昨日程绯帶他們走過的那條路,卻忽然聽見不遠處有大門打開的聲響,林栀清聽到了許多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叢林裡甚是突兀。
有什麼人進來了。
血月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