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事少問,懂點規矩。”
侍女因那眉眼冷色吓得立馬應聲,幾乎是接過盆就跑,林栀清聽着她腳步聲漸行漸遠,裝出來的狠厲被憂慮代替,她想起了神降之外程绯說與她的話。
彼時程绯正笑容恬淡,平和地注視自己,“我手上殺孽雖重,卻從來不是無憑無據,一報還一報罷了。”
還的便是這一報嗎?
林栀清沒來由的煩躁,不住地踱步,來來回回走了不曉得多少趟,眸光犀利地掃過周圍,尋找一切可以逃出去的可行性。
那個“夫人”要傷害她,究竟是哪個夫人?
到底是什麼身份,背後又代表了哪方的勢力?
那少女手上的鐐铐有沒有機會打開?
有沒有可以偷偷出去的暗道?
或者再不濟……有沒有傷藥,随便什麼都行,讓她稍微治療一下就行?
……
思緒五花缭亂,像是往湖水中投入一顆石籽兒般掀起漣漪,又仿若解不開的麻繩一般,林栀清握緊拳頭,指甲滲進肉裡也沒察覺。
“瓶姑娘,水來了!”侍女急匆匆小跑着,将冰塊和溫水盛了來。
林栀清蓦地轉頭,快步上前幾步,将那冰塊一股腦倒進了溫水裡,伸手試了試溫度,比體溫高上幾度,自覺潑身上不至于太冷,又聽那侍女怯生生地問:“瓶姑娘,洗澡溫水為什麼要加冰塊?”
“夫人自有她的道理,做你的事去。”林栀清擡眸,眸色比那冰塊還涼。
沒等侍女反應,林栀清擡腳便走,站定在那牢房外深吸幾口氣,良久,那停滞半空的手指輕輕扣了門。
“咚咚。”
“進。”女人慵懶的聲音。
那女人似乎是累了,躺進椅子,拿着鞭子的手下垂,另一隻手虛虛抵着頭,微眯着眼,神色倦怠,手指指節無節律地敲打着桌面,威脅道:“再潑不中,小心你的腦袋。”
“……是。”
林栀清沒敢躊躇太久,興許是怕那女人發覺水有問題,含帶着冰塊兒的瓢潑溫水将瑟縮在角落的少女砸濕。
那身體立刻顫抖起來,拖拽着鐐铐在地上發出刺耳的“滋滋”聲。
從頭濕潤到腳,少女面上不正常的潮紅,發絲一縷一縷持續滴水,流經身體傷痕的溫水被浸潤在鮮血裡,蔓延至地面時顯現出淺粉色。
少女的呼吸聲格外明顯,她緊蹙着眉頭,似乎是呼痛,緊咬着唇,已然泛着紫青。
“還不說?”女人勾了勾尖叫,笑意狠毒。
少女的呼吸聲明顯重了幾分,可回答她的依舊是沉默。
“罷了。”女人疊放雙腿,換了個手依着頭,林栀清蓦地擡眸,眼底暗藏着希冀的目光,又聽那女人冷冷道,“銀瓶,接着打,你來。”
林栀清頓了頓,下意識朝程绯看去。
她渾身重量抵着鐐铐,嘴唇早已被她咬破,那盆溫水早已變得冰涼,摻着冰塊的冷水淋濕了發絲,浸泡了每一寸褴褛的布條。
少女開始不住的顫抖,她畢竟年歲尚小,眼淚也在此刻奪眶而出,她顫顫巍巍低聲啜泣,鐵鍊因她的掙動發出“鈴鈴”的聲音。
“銀瓶?”女人如此施壓。
“夫人!”林栀清驟然跪地,“她興許是知錯了,奴婢,奴婢不會用鞭子,還請夫人饒恕!”
一聲細小的冷哼。
程绯隻是虛弱的咳湊幾聲,眼眸死死盯着女人,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你不過是曲頌的一條狗,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指點點?”
她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憤怒到了極點,忽然,她猛地轉動手腕,以一種非常扭曲的姿态掙脫了鐐铐,空氣中響起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隻刹那間,那雙腿便猛地踹向呆愣的女人,她以裸露的腳掌狠狠踩在女人臉上,幾乎要将女人的臉踩進泥地裡,她輕聲道:
“有種殺了我,别慫。”
少女的腳趾混雜血水,毫不留情地将那張臉孔蹂躏,她不甚在意地碾壓着她猙獰的五官,
“你就是姜維吧,處置我?你還不配。”
腕骨碎裂,她卻渾然不覺似的,那斷手仿若一隻被弓箭射中的鴿子,墜在那腕處搖搖欲墜,她低頭瞥了眼,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這斷靈鎖不好用呀,你們仙家的東西未免也太廢物了。”
姜維情急之下拔出發髻上的簪子,猛地朝那白皙的小腿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