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打鬥聲愈發愈小,林栀清感覺自己的身體逐漸輕盈,漸漸偏遠,直直将二人抛之腦後,她重新踏入那神降内的一片屍山血海,心中不再覺得森然可怖。
那偌大的紅色圓圈像是要吞噬這世界,将所有的一切都焚為灰燼。
她忽而念起那破敗的營地,那輪血腥的殘月,那呼嘯而來的寒風。
她想起男孩兒沉睡在自己懷裡的模樣,胸口那盛出黃金色鮮血的窟窿仿若永遠填不平整,無論如何也挽救不回這條堅韌又脆弱的生命。
又念起那白衣少女乘風而起為她奮戰,小小的背影孤單又決絕。
林栀清踏着屍山血海,這般宛如地獄般的慘景卻讓她愉快。
說不上來的快意泯然。
她有些嫌棄地走過截斷的四肢,于白霧中迅速穿行,興許是來過一次,路線隻覺得熟悉,不多時便處于罪人的中心,她冷寂的目光淡淡掃過那些血淋淋的肌肉,大義凜然地倒了下去……
……
***
“啪!”
潮濕陰暗的地底,血腥的氣味肆意彌漫在空氣中,置身其中便輕易覺得呼吸不暢,淩亂急促的喘.息像是碎成一片又一片的玻璃,讓平靜的湖面激起了漣漪。
“嘩啦——”
沉重的枷鎖在地上拖拽,少女白生生的小腿磨砂在地,痛苦地縮在一起。
一道狠厲的鞭子狠狠甩在皮肉上,女人眼皮也不願意擡,動作緩慢的收起皮鞭,将它繞在手上,慢條斯理道:“她在哪兒。”
白衣少女背對着她縮進角落裡,背上的傷痕非常顯眼,血淋淋的鞭痕遍布全身,皮肉綻開,她緊咬着唇,喘息聲卻不輕,應該是痛極了,卻隻是虛弱地搖了搖頭。
是小程绯。
被鐐铐桎梏的手腕流着好幾條血柱,再往上瞧,那指甲幾乎生生被人拔起,指尖疼得顫抖,原本應指甲蓋的地方血肉模糊,看着便讓人倒吸一口涼氣。
“不說?”女人悻悻一笑,揚手一甩,“哼,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大能耐!”
少女時分的程绯生得單薄柔軟的模樣,性子卻堅韌得厲害,那抓着鐐铐的指節已然泛了紫青,卻依舊如初緊咬着唇,實在忍耐不住才悶哼一聲。
火辣辣地痛。
程绯意識逐漸昏沉,背上依稀有些許麻木,漸漸阖上了眼眸,耳邊那人依舊在不停地質問“她在哪,”她順着這話想起那個倉惶離去的小小身形,知曉她已經安全離開,心裡覺得好受了不少。
還好,她還活着。
“夫人,您要的冰水來了。”
一個低眉順目的侍女輕柔的敲了敲門,卑微地站在門口,因那彌漫的血腥味微蹙了眉,嘴唇也緊抿。
她看似老實地低着腦袋,眼神卻飄忽不定,視線在觸及程绯時停滞片刻,頃刻間便房内的折磨盡收眼底。
女人滿意地看了眼她手中捧着的冰水,揚了揚下巴,高傲瞥了眼她,挑眉示意。
“夫人,真的要潑上去嗎,她傷得這麼重,恐怕會死……”
“嗯?”威壓降下來,空氣凝滞。
侍女心一狠,咬緊牙關将那水潑了上去,卻沒潑中,剛巧落在少女身側的地面上,隻有零星幾滴濺在程绯身上。
“銀瓶,你怎麼做事的?”
随着那女人冷冷一問,侍女砰地跪地,急忙求饒道:“對不住夫人,實在是對不住!”
“再取一盆水來。”女人淡淡道。
侍女卻小心翼翼地瞧着她的臉色,膽子大起來道,“夫人,房内沒有水了,恐怕多等些許時日……”
女人的眼神愈發冰冷,瞧着她的模樣像是在瞧着一個死人,滿是警告,“弄不來,你也不用在我手底下待了,銀瓶,你素日乖巧,今日話格外多。”
“……是。”侍女退下了。
這端水的侍女正是林栀清,她轉身離去時又看了眼程绯瑟縮的模樣,心髒不由揪緊了。
“嘀嗒,嘀嗒。”
說不清是污水還是鮮血滴落,在幽靜無聲的地下室格外響亮,不遠處,傳來人群走動的聲音,衣物輕輕磨砂。
出門便是幽暗的路徑,潮濕的空氣混雜着血腥味,每一間牢房都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各種各樣扭曲的屍體随地擺布,林栀清正的目光定格在迎面走過來幾個急匆匆的侍女,着裝統一,應是比自己低級的侍女。
“你,過來。”
“是,瓶姑娘有何吩咐。”侍女行了禮,輕聲道。
“快去打一盆溫水,夫人要沐浴,另外再拿一盆冰塊來。”
“夫人現在要沐浴?她平日裡不是要晚間沐浴……”那侍女講話聲音越說越小,遮掩不住的疑惑,林栀清面不改色地點點頭,蹙眉冷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