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敬握緊皇後的手,喉間哽咽,道:“先帝駕崩之時,諸皇子謀逆,又是瑞王千裡奔襲,率軍從南疆趕回京師平定叛亂,護着朕,登上皇位。如今他戰死北境,朕竟連他的最後一面都未曾見到,讓朕如何不痛心,如何不愧疚呀。”說完已是淚如雨下,身體不住的顫抖。
皇後淚流滿面,道:“臣妾陪着陛下一路走來,怎會不知這些。臣妾驟聞瑞王薨逝,也是心痛難忍,呼吸不能。可再如何傷痛,總要向前看呀。”
顧清滢走近榻前,柔聲道:“父皇,母後說的極是。兒臣知道父皇追思難抑。兒臣也是悲傷難言。可眼下父皇最緊要的應是保重龍體。今日父皇雖然力排衆議,護着王姐承襲了王爵,擔任大将軍之職,但王姐畢竟是女子,此前并無先例,日後必會有朝臣心懷不滿,多有攻讦。王姐是王叔留下的唯一血脈,王叔最為挂心的就是她的安危。隻有父皇安康,才能護着她,護住王叔留下的這一點骨血呀。”
顧敬聽到了心裡去,看着下巴上挂着淚水的女兒,不禁歎道:“我竟不如清滢想得長遠。”
八皇子顧昀道:“父皇重情義,憂傷過度,才會思慮不全。父皇莫要難過了,正如母後和皇姐所言,龍體最為要緊。”
顧敬用皇後的絲帕擦去臉上的淚水,心緒稍穩。
顧昀給皇上換上一盞熱茶,道:“兒臣聽聞今日朝堂之上波折甚多,幸好有國公爺及時出現,不然父皇還要耗費更多神思。”
顧清滢看了一眼顧昀。
顧敬接過茶,狀似随意的道:“是呀,确實及時。”
皇後觀其神色,問道:“陛下可是覺得有何不妥?”
顧敬飲了半盞茶,方道:“國公爺剛好出現,恐怕不是如他所說的那般巧合。想來他應是早已知曉此事,有備而來。”
顧昀躬身接過茶盞,順着說:“怎會如此?父皇應是多想了。”
顧敬看着顧昀,慢慢的調整了下靠姿。
皇後和顧清滢對視一眼。
顧清滢稍一思量,輕聲道:“依兒臣想,應是王姐提前知會了國公爺。近兩年王叔多次手書與父皇,其中欲令王姐接任大将軍之意已有流露。”
顧昀眸光閃動,聚精會神的聽着。
“王叔驟然薨逝,實是讓人措手不及,亦不會有相應安排。縱然父皇贊同王姐做這個大将軍,但若無朝臣支持,此事恐怕難以成行。憑王姐之聰穎,怎會想不到如此?國公爺是如今這朝中最有分量之人,亦是王姐的外祖,此事他責無旁貸。王姐應是提前将王叔薨逝和欲接掌定北軍之事告知了國公爺,國公爺才會有今日之舉。”
顧敬略帶落寞的道:“是呀,顧晨天資聰穎,多智近妖。”
“父皇為何如此傷感?”
“顧晨不僅不将此事提前告知于朕,還将朕也算計了進去。”
顧清滢柔聲道:“父皇不應怪王姐。若是王姐提早告知父皇,父皇如何能忍住痛失王叔之情?又如何能瞞得住朝臣?若是朝臣窺見端倪,未等到凜關大捷便知曉此事,早有防備,恐怕今日便不會有如此結果。王姐定是不願父皇過早悲痛,亦不想将父皇拉入算計朝臣的境遇之中。”
聽得清滢如此說,顧敬才好受了些,還是語帶埋怨的道:“不論如何,晨兒都不應該瞞着朕。”
若不是時機不對,皇後定會笑出來。堂堂大周天子,此時竟像孩童般委屈。她安撫道:“晨兒自小是在咱們身邊看着長大的,她是如何,咱們最是清楚。她怎會忍心讓你長久忍受錐心之痛。而且,如清滢所說,若是将你拉入算計之中,豈非是陷天子于不義。你莫要怪晨兒。”
“我何時怪她了?”
正說着,劉淮躬身走了進來,道:“陛下,靳忠求見,說是有要事需面禀陛下。”
皇上未讓皇後等人離開。帝後并坐于榻上,顧清滢坐在了旁邊的紫檀椅上,八皇子顧昀在她身旁坐下。
“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