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同慶的命令傳下去後,衆将士很是疑惑,怎麼不盡快攻打北齊,反而要慶賀一個月。
有将士找到幾位将軍,認為此事不妥,應向大将軍進言。卻見幾位将軍都是氣憤不已,說是已經勸過了,大将軍不聽。又有将士直接去找大将軍,卻被以頂撞大将軍為由給責罰了。将士們沒了辦法,心中憋着不滿,看着好酒好菜也歡慶不起來。
靳忠怎麼也想不明白,前一天晚上王爺還說讓自己養精蓄銳,等着打北齊,怎麼隻是過了一晚,王爺就開始大肆慶祝,還要慶祝一個月。靳忠是想了又想,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決定去找王爺問清楚。
他一進大将軍府就看到幾個将士正被杖責,其中還有王将軍的兒子王武。他吃了一驚,不知道王武犯了什麼錯。府中侍衛解釋,王武前來勸谏大将軍,起了争執,竟對大将軍出言不遜,被大将軍以不敬為由責打二十大闆。
靳忠實在無法相信,王爺自從十二歲入了軍營就和王武相識,兩人還一起到處搗亂,王武沒少替王爺挨闆子。王爺怎會因為争執幾句就這樣對王武?王爺一向明辨是非,對于勸谏向來都是虛心接受,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到書房的時候見王爺正在書案後寫字,不敢貿然驚擾,站在門口等着。
過了一會兒,顧晨擱下狼毫,擡頭看了他一眼,道:“進來吧。”
顧晨吹了吹墨迹,見靳忠拘謹的站着,臉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笑着問道:“吃過晌午飯了嗎?”
靳忠一愣,呆呆的回道:“吃……吃過了。”
顧晨把寫好的書文放到手邊,道:“坐吧。”
靳忠聽後卻沒坐,依然直挺挺的站着。顧晨看着他,也不說話。
靳忠“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王爺,請收回大軍同慶的命令吧。”
顧晨身體向後,靠着椅背,垂眸看他,道:“為何?靳将軍有何想法,盡可說出來。”
聽王爺叫他靳将軍,靳忠便知不好,硬着頭皮,道:“王爺,老王爺的喪期剛過,怎能就舉杯相慶?再者,北齊就在眼前,衆将士一心盼着早日攻打北齊為老王爺報仇雪恨。王爺怎能在此時一意孤行,不思戰事呀。”
顧晨沉聲問:“本王的命令你也敢質疑?”
靳忠以頭搶地,道:“王爺的命令,末将不敢不從。隻是此事甚是不妥,請王爺三思呀。”
“若本王執意如此呢?”
靳忠雙手緊握,幾息過後又松開了,低聲道:“末将遵命。”
顧晨坐直了身體,道:“靳忠,你過來。”
靳忠有些遲疑的慢慢站起來,隻見王爺向雲逍使了個眼色,雲逍躬身退了下去,關上了門。他大為不解,走到了書案前,雙手接過王爺剛寫好的書文,看過上面的内容後睜大了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半個時辰後,靳忠離開了大将軍府。
五日後,申時,因舉城同慶而打開的城門被緩緩關上。衆将士剛吃過飯,便有軍令傳來,即刻準備,急行軍,人銜枚,馬裹蹄。衆将士皆是一愣,沒有時間思考,軍令已下,必須馬上執行。整個大軍立時行動起來,開始收拾行裝準備出發。
酉時,天色已經漸暗。城門再次打開,大軍集結于城樓之下。
軍令已經下達,向北齊邊關營寨全速行軍。不可有絲毫異響,沿途若遇見可疑之人,殺。
幾位将軍騎着馬,看向城樓,似在等着什麼。不多時,城樓上出現一個人。此人身量高挑,頭戴銀盔,身穿銀甲,披着白色披風,腰間挂着一把長刀。衆将士當即反應過來,有人差點喊出大将軍,想起了軍令,閉上了嘴。
将軍們下馬,恭敬的站好。衆将士也是昂首挺胸,情緒激昂。
顧晨看着城樓下的衆将士,一時心緒翻湧。三年前,十萬懷朗軍奔赴北境,随着戰事,人越來越少,到如今,剩下的懷朗軍舊部不足八萬。沿途收編的三萬多駐北軍也已經戰死了近半。從今日起,還會有人不斷的戰死沙場,可能連馬革裹屍返回故土的機會都沒有。她不禁想,等到北齊戰事結束,整個定北軍還會剩下多少将士?懷朗軍又能留下多少舊部的身影?
顧晨深吸一口氣,對着城樓下的衆将士躬身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