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謹記外祖的叮囑,定北軍入城後嚴守軍紀,不得傷害城中手無寸鐵的百姓,更不可傷害婦孺。若有百姓鬧事,需上報至将軍定奪。至于北齊的士卒,若是投降就留在軍中當牛馬使,在戰場上用做馬前卒。若是不投降,就地斬殺。對定北軍将士來說,北齊的士卒不投降才好,可以殺個幹淨。
安甯城作為北齊的陪都很是富庶,尋常來說,将士們在破城之後都會得些油水,朝廷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懷朗軍治下甚嚴,錢财都要如數清點交給朝廷處置。懷朗軍的将士們一直以來是能賺到軍功,卻撈不到什麼油水,而用軍功從朝廷那裡換來的獎賞實在算不得多。
顧晨與幾位将軍商議,不得侵占窮苦百姓分毫,但北齊富商和官宦的錢财,拿!能拿的全都拿,之後對将士們論功行賞。此賞賜為定北軍内部獎賞,不與朝廷的軍功賞賜起沖突。衆将士已經持續征戰五年,身心皆已疲憊不堪,這些錢财是對他們的補償,不能隻讓将士流血,卻得不到實惠。再者,這是北齊的錢财,有什麼不能拿的。想想寒城,想想北境,可是被北齊洗劫一空。
秦老将軍問,若是攻下北齊後,朝廷派人前來清點該當如何。幾位将軍也都眼巴巴的看着她。
顧晨對這幾位從來不貪的老實人沒了脾氣。北齊這麼多城,咱們就隻拿安甯城的,朝廷能說什麼?再者,又不是要把城搬空,那些大件的、不好搬運的就别拿了。安甯城有這麼多的富商和官宦,陪都的宮殿裡據說還有個小國庫,咱們把那些金銀珠寶,值錢的都收了,但是宮殿裡面的東西還是要慎重,不要拿了什麼逾制的,避免回到京城被參。
幾位将軍被說服了,一個個興高采烈的回營安排。
顧晨算是看明白了,幾位将軍真的不想拿嗎?不,想拿,不是為了他們自己,而是為了手下的将士們。這些将士們都是靠着一腔熱血和忠君愛國之情支撐着,可須知,血也會冷,情也會消。
以往,父王會在朝廷之外獎賞将士們一些,但很有限,畢竟,懷朗軍是朝廷的懷朗軍,不是父王的,不得不有所顧忌。此次,就讓北齊好好的補償一下将士們吧。
顧晨一行人在誠親王府門前下馬。這誠親王是北齊皇帝的兄長,是個狠人。定北軍攻入安甯城時,他将全府上下幾十口親眷全關進了祠堂,包括兩個還不到一歲的重孫,一把火都給燒死了,之後用劍自刎。祠堂與其他地方是隔開的,火勢并沒有蔓延開來,再上突然降了一陣雨,才讓王府的其它地方得以留存。雲逍覺得這地方晦氣,不願讓王爺住在此處。顧晨已經見慣了生死,不介意這些,再說了,她又不是住在祠堂裡,這王府空着,正合适用來做大将軍府。
正廳裡,幾位将軍見王爺回來,忙起身行禮。待她坐到主位後,才依次坐了下來。這兩日,幾位将軍帶着麾下忙着搜刮,幹得熱火朝天。今日一方面是想與顧晨商議戰事,一方面是要把彙總的賬本交給她。
顧晨仔細的翻了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安甯城可真是富呀,賬本上記的數目都要趕上大周一年的國庫收入了。她覺得這個賬本有點燙手,數目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金銀珍寶太多,不好搬運。
幾位将軍見她猶豫,也知不好處理。可拿都拿了,總不能還回去吧。要真這麼做了,那是有大病呀。
顧晨突然想起來,在剛才回來的路上看到了‘德通票莊’。
德通票莊在大周、北齊和南魏都有,主要作用就是兌換銀錢和借貸。雖然這些年大周與北齊戰事不斷,經商往來早就停了,但大周的德通票莊還是正常經營,方便大周各地的商人行走經商。如果北齊的德通票莊也是正常的,那就把東西兌換成銀票,如此一來就簡單了。
将軍們聽後眼睛都亮了,哪怕現在和北齊是你死我活的關系,也不怕錢莊不給換,拿刀架在脖子上,不信他不從。
顧晨不建議蠻幹,若是對方在銀票上做些手腳,等回了大周不能通兌,那樂子就大了。她讓龐将軍去辦此事,囑咐他行事要低調。找到票号的店家後,以多給一分利為條件兌換銀票。商人重利,隻要許以足夠的好處,不怕不動心。
此事過後,幾人商定大軍在此停留十日,安甯城糧草充足,讓衆将士好好休息整頓一番,之後再攻打北齊國都。顧晨也想等一等,她昨日命人将北齊大皇子的頭顱砍下,用上好的錦盒裝着,快馬加鞭送去安慶城。收到如此貴重的禮物,北齊上下怕是會被吓破了膽,到時再攻城,必會取勝。
北齊确實如她所料被吓破了膽,但是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北齊皇帝直接命人送來了降書。
誠親王府的正廳内安靜無聲,顧晨坐在主位上仔細看着北齊送來的降書。幾位将軍坐在下面思量着,不時打量站在廳中的北齊官員。
北齊官員看似氣定神閑的站着,實則心裡直打鼓,幾位将軍投來的視線如芒刺背,冷汗一層一層的冒。他也不願意來辦這趟差事,以生病為由告假在家,卻還是被皇上欽點前來,根本推脫不掉。
他擡眼打量着顧晨,北齊一直在傳,定北軍的大将軍,瑞王顧光之女長得兇神惡煞,猶如夜叉。皮膚漆黑,猶如竈底。膀大腰圓,猶如母熊。此時見到正主,竟是身量高挑,唇紅齒白,一雙劍眉為清秀的臉龐添了分英氣,身上還帶着股殺氣。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子,帶着定北大軍攻占了北齊的半壁江山,砍下了大皇子的頭顱送至都城,朝廷上下皆被震懾,無人敢再戰。
想起京城裡驚懼交加的皇上和那些被吓破了膽、惶惶不安的大臣。再看坐在主位不怒自威的大将軍和幾位成竹在胸的将領,就連旁邊站着的侍衛都是器宇不凡,他不禁悲從中來。北齊真的要完了,隻盼大周能接受降書,避免被滅了國。
大約過來兩刻鐘,顧晨将降書遞給了安生,拿給幾位将軍過目。她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北齊官員,端起茶盞慢慢的品起茶來。
北齊官員咽了咽口水,連氣定神閑都裝不出來了,拘謹之态顯而易見。
幾位将軍看過降書後又呈回去。降書上寫的明白:割地、賠款、納貢、和親。
顧晨平靜的道:“來人。”
兩名侍衛應聲進來,執軍禮,道:“在!”
顧晨将茶盞放回桌上,道:“帶下去。”
“是!”
北齊官員被吓得雙腿發抖,神色慌亂的道:“這是要做什麼?你們這是要做什麼?兩國交戰,不殺來使呀!”
兩個侍衛上前按住他,也沒使多大力氣,他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王将軍橫眉冷對,道:“這位大人好生有趣,剛才來時不下跪,口上還之乎者也,說的頭頭是道。現在怎的就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