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那日出宮回府,歇息了一夜。起來後,從書房中找出楊志交給她的那封書信。得知龐如意和甄惠都去了錢府陪楊雁,她也去了錢府。
從得知楊志戰死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些日子,楊雁的眼睛依然紅腫,可見是何等的悲痛。
顧晨明白,安慰的話說得再多也是無用,将信交給了楊雁,講述了那日楊志是如何囑咐她的。
楊雁當即拆開信,看過後哭的不能自已。
無人去探究信裡寫了什麼,但大體都猜得到。此時衆人還不知道南魏會送回楊志,楊府已經辦了喪事。因為沒有屍身,喪事從簡,下葬了一副空棺。
顧晨陪了楊雁許久,離開時叮囑錢淳照顧好楊雁,這段日子都不必來王府。讓龐如意和甄惠也多陪陪楊雁。楊雁要為父守孝,若是想來王府,也等到年節後再說吧。
自顧晨回府後,皇上未曾再召見。
顧晨很是擔心皇上的身體,更擔心南魏的國書,主動入宮求見。劉淮回了話,皇上正與大臣們議政,不便見她。顧晨覺出不對,探了探劉淮的話。劉淮面露為難,似有難言之隐,終是沒有透露。
顧晨想自己在皇伯昏迷的時候主事,皇伯雖然沒有表露出一絲不滿,但可能還是因為此事而生了不悅。她不好再開口求見,隻能離開了皇宮,轉而去了長公主府。
顧漪瀾也沒有再進宮,不知宮中情況。
“姑母,南魏送來了國書,說是議和,其實就是讓我大周受降。姑母……”
顧漪瀾歎了口氣,道:“秋狝之時,我已經與你說過此事。議和,是為了能留下生路。此時也隻有議和這一條路可選,你難道不清楚?”
“清楚歸清楚,可……”
顧漪瀾眉頭緊蹙,扶着額頭,道:“你既然清楚,就不要再摻和進去了。此事有皇上和衆大臣商議,沒有召見你就不是你該過問的。你先回府吧。”
顧晨見姑母身子不适,不好再言。回了王府,憂思不減。
公孫儀離開康京後,沒多久,皇上簽下國書之事就傳開了,震動京城。有人覺得屈辱,但更多的人是松了口氣,隻是賠款和親就能度過此劫,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衆人對安國公主要去和親一事心生憐惜,卻又感歎安國公主大義,對其大加贊揚。
皇上躺在床上養病,皇後也病了。這一下,宮裡的太醫們是如履薄冰,時刻擔心會腦袋不保。
顧晨得知皇上要讓清滢去和親,震驚之後氣血上頭,立即要進宮。
宋雪忙攔住她,道:“你先冷靜下來。”
顧晨怒道:“冷靜?你讓我如何冷靜?我絕不能眼看着清滢去和親!”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宋雪滿眼的不可置信,顧晨從沒有用這樣的态度對她說過話……
顧晨一路進到宣德宮,求見皇上。劉淮回話,皇上身子不适,請她回去。
顧晨哪裡肯,直接跪在門外,高聲道:“陛下,臣願領兵前往南疆,不勝不歸!”
劉淮耐心勸說,希望她能回去。
顧晨不理,繼續道:“陛下,懷朗軍個個都是铮铮兒郎,不懼生死,願為國戰死沙場!請陛下俯允!”
劉淮見勸不動,無奈的回了裡面,候在龍床旁,擔憂的看着皇上。
顧晨見遲遲沒有回應,狠了心,道:“陛下,朝廷戰敗,怎可讓安國公主承擔所有,前去和親!滿朝文武竟無一人勸阻,是何居心?我大周怎可用和親這樣屈辱的方式議和!大周的兒郎都丢了脊骨,死絕了嗎!”
錢進等天元衛聽了瑞王的話,胸中燃起烈火,握緊了腰間的佩刀。他們願意跟随瑞王去南疆,甯可戰死沙場,也不願眼看着公主去和親。這是何等的屈辱呀!
顧敬睜着眼睛,心痛難忍,卻沒有開口。
“臣,懇請陛下準臣出征。懇請陛下收回和親的旨意!陛下!”
顧敬閉上了眼睛,卻沒辦法閉上耳朵,聽着顧晨的聲聲請求,心如刀絞。他就是料到顧晨絕不會讓清滢去和親,才一直沒有召見她,甚至是避着她。他又何嘗願意讓清滢去和親呀!可身為國君,要顧全的是整個大周,是祖宗的江山社稷。
顧晨不斷的請旨,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聲音沙啞也沒有停下來。天色漸晚,暗了下來,顧晨還在請旨。
錢進等天元衛已不忍再看,低下了頭。
顧晨喊到力竭,快要說不出話了。她已經想好了,隻要皇上同意,她會用從北齊那裡私藏下來的銀子購置糧草,可保大軍無憂。如何購置到糧草會是個難題,但總能想到法子。可她沒法把這事說出來,把幾個将軍都給牽連進去。私藏如此多的銀子可是欺君大罪,甚至會被扣上有不臣之心的罪名。
“陛下,不能讓安國公主去和親呐!陛下!”
顧晨一直在高呼,沒有注意到有人走了過來。直到那人停在了她的身旁,側頭看去,是清滢。
二人對視,靜默無言。
顧晨嘶啞開口,道:“清滢……”
顧清滢面色如常的看着她,輕聲道:“王姐回府吧,莫要再讓父皇為難了。”
顧晨神情一變,顫聲問道:“那你呢?”
“父皇已經與我商議過,和親是為了大周,是為了……”
“我問的是你!”
冷風起,穿過門牆,響起陣陣嗚聲。
顧清滢沉默幾息,道:“身為公主,我願意前去和親。”
顧晨站了起來,但因為跪了太久,身子搖搖晃晃。
顧清滢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去扶,卻在要擡起手的瞬間克制住了。
顧晨強撐着雙腿,直視着清滢的雙眼,道:“我問的是你!不是安國公主!”
顧清滢垂下眼眸,複又擡起,道:“我就是安國公主。”
顧晨抓住她的手腕,道:“清滢,你不能去和親。我不會讓你去和親!”
顧清滢看着顧晨,視線描繪着她的臉龐,狠心的抽回了手,頗為冷漠的道:“王姐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本宮是安國公主,你是臣子,如此拉扯,成何體統。”
“清滢,我知道你說的并非發自真心。我……”
顧清滢面無表情的道:“瑞王,這裡是皇宮,大周的規矩之地。就算是在宮外,你我也是身份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