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已經平靜了下來,和清滢坐在外間等着。秦延的妻子陳氏趕了過來,站在旁邊焦急不已。
張氏的痛呼聲漸漸變弱,穩婆的聲音越來越急。婢女端着一盆一盆的血水,來來回回。
顧晨顧不上清洗手上的血,眉頭緊蹙。
顧清滢毫不介意的搭上她的手,溫聲道:“有阿笙在,會沒事的。”
有婢女沖了出來,哭着對陳氏道:“二夫人,大夫人……穩婆問……問保大還是保小……”
陳氏身子一晃,幸虧身邊的婢女眼疾手快,扶住了人。
“保……”
顧晨一下站了起來,道:“什麼保大保小,必要全都保住!”顧不上什麼親疏禮節,直接進了裡間,“阿笙!大人和孩子都要保住!”
阿笙正在施針,眼不離針的道:“我會盡力。但接生之事,還要看穩婆。”
顧晨向兩個穩婆怒道:“你們要是不能保住秦夫人和孩子,本王要了你們全家的命!”
兩個穩婆被吓得要哭出來,其中一人道:“王……”
“少廢話!給本王專心接生!”
“是是。”
張氏神智恍惚的看向瑞王,虛弱的道:“王爺……”
顧晨來到近前,道:“秦夫人,本王必不會讓你和孩子出事。”
見張氏已是全無力氣,她急忙道:“秦毅留下了話,讓你定要照顧好自己,照顧你們的孩子。以後秦家就要靠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撐起家門!秦府不能絕!秦夫人,這是秦毅唯一留下的話,是他唯一的牽挂呀。你一定要撐住!一定要撐住!”
張氏的眼中聚起了點點光亮,“夫君……夫君他……當真如此說……”
“當真!秦毅不顧生死,為的就是保住你和你們的孩子呀!你和孩子若是有事,讓秦毅如何能瞑目!”
張氏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神已變。
婢女正好端來了阿笙讓煎好的湯藥。
阿笙扶起張氏的頭,将藥喂了進去,道:“阿晨,你出去吧。這裡不能留太多的人。”
“阿笙,一切就都靠你了。”
阿笙颔首,對穩婆道:“我再施幾針,你們……”
顧晨滿是擔憂的出了裡間。
顧清滢将裡面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顧曙的死,秦家的事,她猜出了大概。她懂顧晨,明白秦毅應該與王叔的事無關,所以顧晨才會如此自責緊張。
玲珑按照吩咐端來了清水。
顧清滢拉過顧晨的手,放入盆中,輕輕為她搓洗,低聲道:“你曾說過,希望為惡者得到嚴懲,樁樁件件皆得清算。秦延在南疆犯下了重罪,但秦毅并未作惡,卻以身贖罪,替惡人償還了所有。蒼天有眼,神明在上,必不會再讓秦夫人和那孩兒遭遇不測。”
顧晨看向她,懷着希冀點頭。
半個時辰後,終于響起了嬰兒的啼哭。
顧晨站了起來,清滢也站了起來。
嬷嬷歡喜的來到外間,道:“王爺,夫人誕下了一個男嬰!”
陳氏高興不已,蒼白的臉上總算有了血色。
顧晨緊繃着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下來,好似這孩子是她的一樣。一瞬的喜悅後,急忙問道:“秦夫人如何?”
“醫女說不會有大礙。”
“好!好!”
裡間又忙了好一陣,窗子被推開些許縫隙,散掉屋内的血腥味。阿笙叮囑了嬷嬷一番,出來見了顧晨。
“隻要秦夫人好生養着,一段時日後身體便會恢複如初。孩子有些孱弱,畢竟沒有足月。但隻要仔細照顧好,多些小心,長大後應是無礙。我已經留下了一些方子,也做了叮囑,無事了。”
“阿笙,你受累了。”
陳氏上前,屈膝行禮,道:“此次幸得先生相救,我秦府會永遠記得先生的大恩。”
“我隻是做了醫者的本分。秦夫人和孩子還要你們好生照顧,處處留意。”
“多謝先生。”
陳氏轉向瑞王和安國公主,感激涕零的道:“兩位殿下的大恩大德,我秦府永世不忘。”說着跪地叩首。
秦府的下人跟着一起下跪。
顧晨看着跪在地上的陳氏,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陳氏必是不知道秦延已死,也還不知道秦毅的事。
在此之前,顧晨并不識得陳氏,更不清楚陳氏的為人,隻知她和張氏都是出身于書香世家。顧晨相信“相由心生”,陳氏長得溫婉柔弱,毫無棱角。前夜和今日相見,觀她言行,是個識大體,好相與的。以後這秦家,隻有張氏和她了……
顧清滢看了看顧晨,道:“秦家為大周立下衆多功績,又是王爺的麾下,如今突遭變故,王爺和本宮怎能袖手旁觀。如今秦家後繼有人,要靠你們好生養育,重振門楣。”
陳氏知曉夫君犯了重罪,必會連累全府,抄家滅門都有可能。她雖然沒有經過太多的事,常年待在後院,但畢竟飽讀詩書,聽得出安國公主話裡的意思。擡起頭,怔怔的看着安國公主,唯恐會錯了意。
秦家的事還是要看顧晨如何做,顧清滢沒有再多言,道:“快起來吧,進去看看你的嫂嫂和侄兒吧。”
陳氏溫順的站起身,道:“今日多虧了兩位殿下主持大局。嫂嫂能逢兇化吉,必是滿懷感激,想要當面謝過殿下。”
顧晨颔首,陳氏讓婢女向裡面傳了話。不多時得了回禀,帶着兩位殿下進了裡間。
張氏已經收拾妥當,嬷嬷給她戴上了生産後用的抹額。張氏疲累不已,躺靠在床上,抱着剛出生的孩子,強打起精神。見瑞王進來,安國公主也來了,将孩子交給了嬷嬷,欲要起身。
陳氏上前,滿眼疼惜的扶住人,道:“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