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顧清滢抱着顧晨,一夜未曾合眼。
早起,顧晨終于能動了!她掙紮着坐了起來,隻是動了這麼一下就喘個不停,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将雙腿挪到床邊。想要站起來,幾次嘗試,摔在了地上。
雲逍聽到動靜,和海遙匆匆進來,趕緊把主子攙起來,扶回床上。見到主子那刺人的視線,立即跪地。
顧晨張了張嘴,好不容易才發出聲音。
“滾。”
二人沒動,垂着頭。
顧晨喘着粗氣,憤恨不已。這半個月,自己過的是什麼日子?何曾如此屈辱過!恨不得馬上自刎。
海遙看了一眼主子,喚了一聲。
春棠端了冷熱合适的茶進來,跪在地上,奉給主子。
顧晨擡手都費力,拿着茶盞哆哆嗦嗦,沒拿住,摔在了地上。顧晨氣急,用力捶在床上。
海遙和春棠趕忙收拾。雲逍從地上起來,出了屋子。不多時端了一盞茶進來,後面跟着秋泉。
雲逍顧不上主子還在生氣,一手端着茶盞,一手扶住人,總算是讓主子喝了這盞茶。她重新跪在地上,道:“主子莫要動氣,身子會不好。奴婢們自知有罪。奴婢們無顔再服侍主子,自請離開王府。”
海遙和春棠秋泉跟着雲逍叩首。
顧晨已經多年不曾歎氣,此時長歎一聲,看着雙腿,沉默無言。
阿笙端着一碗湯藥進來了,見雲逍她們跪在地上,道:“你們跪什麼跪。是她不識好歹。都起來。”
四人沒動一下。
阿笙看向顧晨,道:“雲逍和海遙陪了你這麼些年,跟着你在外面吃了不少的苦吧。你就這麼對她們二人?春棠和秋泉守着王府,不曾懈怠一日。你可知道,她倆和冬兒日日給你曬被子,等着你這個主子回來。藥是我給你下的。來長公主府是甄夫人下的令,逼着清滢将你擡了過來。你要怪就怪我,怪你舅母,為何要為難她們?”
顧晨怒視阿笙,道:“滾!”
阿笙翻了個白眼,走過去,道:“你把這藥喝了,我就滾。王将軍派人日夜兼程,跑死了六匹馬,剛把藥墨和雪參雪蓮送過來。我還要重新抓藥,煎藥,沒工夫在這跟你耗。”
顧晨移開視線。
阿笙道:“這麼多人為了你這條命……唉……對了,惠兒已經有了身孕。國公爺和國公夫人走了,她的情緒起伏過大,身子受了影響。見到你這般模樣後悲傷不已,差一點就沒能留住孩子。我為了給你治病,分身乏術,請吳先生去好生照看。你再如此下去,若是有個好歹,惠兒怕是真會出事。要是一屍兩命,甄大人和甄夫人怎麼辦?衡兒怎麼辦?程柏怎麼辦?你又會如何?”
顧晨看向阿笙。
“阿晨,你應知道,我從不說謊。”
顧晨緩緩轉回頭,看着地面。
“阿晨,人從生下來就注定會死。但這死法卻有百種千種,最好的就是壽終正寝。你外祖和外祖母便是壽終正寝,二老走得安詳。我知道你存了死心,可你要怎麼死?自己把自己折磨死?讓所有人都跟着受折磨,難以釋懷?若你真要如此,那你走吧,找個深山老林,死在裡面,别讓我們知道。再者,你既然要死,為何還要回來?還管二老做什麼?”
阿笙沒再多說,把藥碗送到顧晨面前。
雲逍趕緊接了過來,瞧了主子幾眼,小心翼翼的送到主子嘴邊。
顧晨皺了皺眉,終于擡起手,扶着藥碗喝了下去。
阿笙拿過藥碗,道:“都起來吧。藥膳已經備好了,快給她吃了。扶她出去走一走,她那腿許久沒用,快要不好使了。”
雲逍等了等,見主子沒言語,向海遙和春棠秋泉使了個眼色,趕緊起來。
阿笙走到門口,聽得顧晨道:“我要回王府。”
阿笙不耐煩的道:“回什麼王府!我都把藥堂搬到這來了。我那藥堂被拆來拆去的,再拆下去就跟藥渣似的了。你是知道的,我隻有在我那藥堂裡才能靜下心。你就老實待在這吧。什麼時候好了,什麼時候再回你的王府。沒人攔你。”
阿笙說完就走了。
顧晨有什麼不明白的,所有人都在把她往……身上推……所有人……
可她不能再走了,京裡有太多的牽挂。若是再離開京城,再來不及回來,來不及見人最後一面……
一想到外祖和外祖母,心如刀絞,閉上了眼睛……
默默的吃過飯,顧晨在雲逍和海遙的攙扶下出了屋子,慢慢挪着步子。
天兒冷了,要入冬了。
遠處傳來動靜,顧晨擡眼瞧去,見到了最不想見的人。那人牽着一個小男孩,笑看着孩子,耐心的聽着孩子的童言童語,溫柔非常。
這孩子是誰家的,能讓她如此對待。難道是楊雁的孩子?可這孩子的身量看着像四歲左右,歲數對不上。
一大一小越走越近,聽到了那孩子清脆的聲音。
“母親,孩兒想吃牛乳糖~”
顧晨愣住,腦中隻有一個想法,清滢什麼時候生了個兒子?
不,是兩個想法,跟誰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