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循聲看去,隻見正房門前的外廊上,馬赫正用匕首抵着高桦文,一步一步朝着院内過來,空擋下,掃開面前的兩個胥吏,怒喊道:“馬赫!你放肆!放開夫人!”說完便要沖過去
與此同時,褚律文也在全力将人群打開,朝着馬赫沖了過去,胥吏們見狀,心中也似有了底氣,朝着馬赫的方向紛紛圍了過去,在褚家衆人與馬赫間隔了道人牆
見此着此時褚家衆人掣肘的模樣,馬赫大喜,瞪着褚律文,用匕首指着他,道:“你膽敢上前一步,我便讓你後悔終身!你信嗎?”
褚律文看着他手中的白刃,又瞧了瞧此時還驚魂未定的褚母,掩下眼中的憤怒,道:“好,馬赫是吧,你想要什麼,完全可以直說,莫要傷害她”
聞言馬赫大笑,反問道:“我要什麼?”緊接着又是一陣低笑,随後迅速收斂神情,瞪着褚律文,咬牙切齒,道:“我,要,你,死!褚律文我要你死!你現在就死”
褚律文雖說對眼前的人并不熟悉,但是卻也不難看出,這人大約是沖着自己來的,見着他如今似是有些癫狂的模樣,唯恐他手中的刀傷到出褚母,忙道:“好,我們之間的恩怨,我們兩人解決,你不要傷害其他人!”
馬赫還未講話,褚母聞言,焦急的喊道:“我兒不要!”
“不想死。便閉嘴!”說着拽過不安分的褚夫人
馬赫生怕褚母再出聲,壞他的好事,随即抽出帕子塞進褚母的嘴裡,接着用手捂緊
做完一切,馬赫朝着褚律文努了努嘴,說:“你……先把刀,先放下”示意褚律文丢掉手中的武器
看着眼前的情形,褚律文心想着,如果強行闖上前,隻怕褚母會有危險,思至此隻得乖乖聽話将刀扔下腳邊,但是微彎的膝蓋和刀柄旁的腳,卻暴露了主人心底的提防和馬上飛刀取他狗命的殺意
見狀馬赫得意至極,道:“好,真聽話”說着踹了一腳身前的胥吏,吩咐道:“去,把褚律文給我綁了”
得了命令的胥吏也不敢耽擱,拿着先前帶來的木枷,顫顫巍巍便地朝褚律文的方向走去
褚母見狀想要掙紮着說些什麼,馬赫更用力的堵住她的嘴,惡狠狠的威脅,道:“别亂動,再亂動,我就宰了你”
聞言褚律文就要掙開胥吏,瞪着馬赫,随即将腳下剛丢的刀,朝着馬赫踹過去,緊接着身子也做好上前救下褚母的準備
隻見刀飛過來的時候,馬赫先是一驚,拉着褚母朝後退了兩步,見着飛刀被身邊矯健的胥吏攔下,面上才又恢複鎮定,深吸了一口氣,自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扔過去,對着胥吏道:“做得好,這是賞你的”
“謝縣長”
心有餘悸的馬赫,緩過神後陰狠,瞪着褚律文,道:“現在……你最好乖乖的!否則我這手一抖,便不知會發生什麼了”說着馬赫朝褚律文,示意着手中的匕首,但卻也沒有再多進一分
做這些自是為了唬住褚律文,馬赫不是不敢傷高桦文,雖有因馬恒從前是褚府家臣的原因,但主要還是因着馬赫年少時,高桦文對待他與馬任都是不錯的,故馬赫對褚母也還算有敬重的,如若今日自己當真錯手殺了她,不且說馬恒那邊自己不好交代,單說隻怕也恐難心安
“好好好,你别亂來”聞言,褚律文乖乖雙手合十,讓那幾個胥吏給自己铐上
待到胥吏們都綁好了,馬赫看着褚律文脖子上的木枷,嘲諷道:“褚律文!你也有今日”語氣中不難聽出得意“遙想當年你肆意妄為、嚣張跋扈之時,可有想到今日,會落在我的手裡!啊?”
看着馬赫此刻一副大仇得報的模樣,褚律文心中不免納悶,畢竟自己穿越過來之後,好像并沒見過這個人‘難不成是原主曾對他做過什麼?讓他記恨至今?’思至此褚律文看着此刻的褚母,也隻覺無奈‘若當真是原主的緣故,那如今也算是代自己孩子受過了’
王管事克制着上前的沖動,在一旁氣憤道:“馬赫,你混蛋!你也不想當初你阿爺,受了侯府多少恩惠,這些年你們府上,又受了将軍多少恩惠”
“恩惠?”馬赫聽着王管事,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
“這些年若不是将軍念着情面提拔,你們府上能有你今日這般,你一個家臣坐上了中郎将的位置,還保着你這個不成器的,坐上了逾城縣長的位置”
“呸!說起這些便叫人惡心,明明都是憑着自己本事,在你們旁人瞧着,便似是受了多大的恩惠一般!”
說着馬赫瞪着王管事,繼續,道:“呵呵,你便于我那不可理喻的老頭一個模樣,褚府如今已然做出賣國求榮這等醜事了,還這般愚忠,當真是可笑,可笑至極!”
“你!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說着走近上前,繼續道:“十年前,小公子落水之事,你敢說若不是将軍在你們府上,親自為你說情,你這條小命可還能保得住?
聞言,馬赫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将高桦文交給一旁的胥吏,緩步走向褚律文,開口道:“你這話,倒是提醒我了”站在褚律文身前停下,不屑的看了一眼,一旁的王管事,繼續道:“今日你若不提這落水一事也便罷了,既提及,我便更恨褚家!”微眯着眼睛,用力咬着後槽牙,盯着着褚律文,繼續道:“那日,若不是他無故登門,我怎會遭受那般懲罰,被迫在祠堂跪的那三天三夜,對于年幼的我,身心每一刻皆備受煎熬,那些痛苦如今都刻在我的心頭,成為難以忘懷的記憶”
“那日将軍,本是為你大哥做小公子伴讀一事而去,是你自己心術不正……”
“夠了!”沖着王管事喊道,随後面上攀上猙獰的笑意,對着褚律文,道:“事已至此,便不怕告訴你們,當年你救上那姑娘之後,本該是不會再落水的,隻因,我在那繩索之上做了手腳,故而在你快上岸時方才斷了
說着手指點在褚律文脖上的木枷上,繼續道:“也是我騙了那姑娘,指了個錯誤的地方,所以她才沒能及時趕來”
說着臉上揚着得意的笑,用刀柄在她臉上拍打了幾下,說:“不僅如此,我還絆住了趕來救你的馬仁他們”
看着眼前得知以前的褚律文,并未出現他所設想的氣憤,反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盯緊鎖着眉頭緊盯着他,似是在等着什麼,半晌後見他依舊面不改色,眼神有些失落,道:“本以為那次你小子便會性命不保的”替褚律文正了正衣領“卻不成想,你居然命大活了下來”
不禁嗤笑一聲,接着道:“可笑的是自那之後,也不知你是不是燒壞了腦袋,全然變了一個人,聽府中人常誇贊你,聰明、好學起來了,是不是還變着花樣逗得旁人開心”說着撣了撣褚律文肩膀上的灰塵,“不止于此,最可恨的是你失憶了,你,居然失憶了”
褚律文看着眼前的人,心中也不知是何種滋味,她不是不想去說些什麼,但卻也不知該如何去說,畢竟這些事情,自己從未經曆過,也無從曉得
馬赫如今看着褚律文眼中帶着的憐憫,隻覺心中更狠,又想起八年前,自己偷跑出府,瞧着他在街上衆星捧月之時,自己被撞到,他過來扶起自己模樣,也是這樣憐憫中,帶着些許陌生的看着自己
“你忘了!從前種種欺辱别人之事,你全數忘了個幹淨”抿唇盯着褚律文打量了半晌,低頭輕聲問道:“你緣何會失憶啊?,你當真失憶了嗎?難道該忘的不該是我嗎?”
褚律文瞧着他這般模樣,雖不知究竟在他身上發生過什麼,心中卻還是不免有些難過,開口道:“我……對不起”
雖然不是我本人,但畢竟現在這副身子的主人,便替她說一句遲來的道歉吧,畢竟現在要原主道歉也是不可能了
這一聲對不起,雖然馬赫沒聽懂,但卻聽出他的歉意,稍楞片刻,用着略帶沙啞的聲音,道:“自那之後,談及你時,所有人皆是誇贊之詞,說你脫胎換骨,說你伐毛換髓,你受衆人愛戴,我父親卻隻叫我少出門,免得遇上你,這是何其不公!”
就在馬赫在與褚律文對峙之時,隻見王管事不知何時,已經悄悄地朝着高桦文方向挪動
“你!褚律文成了那百年難得一遇的奇童!從前的作孽,旁人也隻一句年少不更事,便草草帶過,可若不是你的少不更事,又怎會有至今都我揮之不去的陰霾!”
說着一拳打在褚律文的肚子上,瞧着褚律文吃力的悶哼了一聲,馬赫聽見心情大好,接着開口道:
“自小我便不如我哥早智聰慧,上人也不曾多待見過我,自落水之事後,父親更是因着忌憚褚斌,害怕侯府,更加不與我親近”說着用力的握住褚律文手臂上的刀口,繼續道:“如今褚家的一切,都怪你!都是你們家自找活該,方才落得如今!哈哈哈哈”
褚律文此刻疼的滿頭細汗,看着眼前近乎瘋癫的人,回想他先前的話語,她無從想象一個五歲孩童到底做了些什麼,才會讓人惡恨至此,至今難以釋懷
但她也知道,壞人從不分年紀,或許原主并不一定完全出于惡意,或許隻是天性頑劣,但那些有意或者無意的舉動,終究是在年幼的馬赫心靈,留下不可磨滅的創傷,原主也正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馬赫瞧着褚律文依舊一副憐憫之色,心中更覺羞辱,不願再與他多言,轉身對着胥吏吩咐道:“今日這裡誰都不準放過,通通給我抓回大牢,好好審問!”
就在這時,等在院外已有半柱香的馬任走進來,對着衆人喝道:“都不準動!”
瞧着一地的狼藉,還有此刻被鉗制住的褚家衆人,上前拉住馬赫,道:“你瘋了嗎?還不快吩咐把人都放了!”
“放?”瞧着他冷笑一聲,不願與他多言,走到院門處,倚在月亮門牆上,笑看着院中的鬧劇
‘啪’還不等馬任繼續上前勸說,馬赫便已經被匆匆趕來的馬恒,先是一個清脆的耳光,緊接着擡腳将人踹翻在地
馬任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弟弟,想要上前去扶,可是看着現下盛怒的馬恒,終是沒敢踏出那一步
隻見馬恒斜睨了一眼,罵了一聲“逆子”,便徑直走到褚夫人身前,雙膝跪地,道:“小人教子無方,讓夫人平白遭罪,實在罪該萬死”
“馬将軍言重了”高桦文眼神示意王管事将人扶起,餘光瞥過不遠處倒地的馬赫,道:“今日之事想必有些誤會,将軍回府後可詳查,這般亂局我便不留諸位了”說完便轉身走向主屋
身後的馬恒,聞言忙堆笑着應是,轉身指着不遠處地上的馬赫,對着馬任,道:“把那逆子給我綁了!”
聞言馬仁上前将馬赫扶了起來,用繩索迅速将人繞了幾圈
褚律文的枷鎖剛卸下,轉頭便瞧着馬恒走近,滿臉愁容的盯着褚律文的傷口,道:“公子的傷可要緊?”
聞言褚律文摸了摸自己的刀傷,笑着回道:“啊,無礙,小傷而已”
“小公子無事便好,此事皆因小人管教不力,才釀成如此大錯,害得您今日受這般苦楚,還請公子莫要見怪”
褚律文轉頭看着不遠處的已經被綁上的馬赫,苦笑着道:“此事,說來慚愧……”
就在褚律文要接着往下說的時候,一旁的王管事上前,道:“小公子,夫人在内堂等着您呢,說要為您親自包紮傷口,莫要叫夫人等久了”
“如此,下人便不敢多擾公子了,這便帶着着逆子回府好好懲治!”說完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
望着眼前這個,一進來便對她們母子表現的近乎谄媚的人,褚律文心中甚是不解,瞧着不遠處的馬赫,都要懷疑是否他親生了
“難道,這就是受封建王朝,統治階級思想荼毒的結果?”心中這般想着便念了出來
“公子說什麼?”一旁的王管事疑惑道
“沒事,走吧,進去吧”說着便準備朝内堂走去
其實楚呂雯沒想到的是,馬恒此番不僅僅是因為馬家曾是家臣,也就是楚呂雯所想受階級思想桎梏,更是因為褚家在朝野中的地位,雖說如今侯府地位不如往日,但褚府世代武将衛國護主功勳卓著
若不是當初先皇早逝又得太後忌憚,褚府如今即便不封疆裂土,怎的也不至淪落于此,不過即使老侯爺多年不問朝堂,但朝野大小事宜若當真想插上一腳也無不可,再則武安侯府在軍中的地位,便是皇權也不可輕易撼動
況且馬恒心中自知,抛開上訴一切不談,侯爵府也萬不是他這小小六品中郎将,可吃罪的起的,加之前幾日聽聞,皇帝要招褚律文進宮之事,故更加不敢在此時對他有半點馬虎,可如今那不肖子孫竟然做出如此惡事,他若再不放低身姿撇清幹系,日後要追究起來,怕是馬氏一族都會跟着遭了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