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是炀垵國戰俘,蒙侯爺不棄收入麾下,若非侯爺寬仁賞識,我如何能夠重回戰場建立功勳,征戰經年,若不是戰場你父親多次相救,某隻怕早已是他人的刀下亡魂,何來今日,侯府與某有知遇、再造之恩”又倒了一碗酒,遞向褚律文滿臉期待,道:“你若不嫌某身份低微,可喚一聲李叔”
“李叔?”
聞言,李策心情大好 “哎!”了一聲,轉頭的功夫,便滿飲了碗中的酒
随後兩人閑談了幾句,李策便開始談及從前自己在武安軍中的一些往事,每每說道開心之處,便又是一碗酒下肚,直至酒過三巡,李策帶着些已經飄忽不定的腳步,在酒肆裡一邊走着,一邊慷慨陳詞
“當年,若不是先皇不聽将軍勸阻,非要披甲上陣!又怎會領軍…嗝…一十五萬…還中了那勞什子埋伏,最後還落得個戰死沙場屍骨無存
敵軍過三江之際…是誰救绾鹄國于危難?是侯府!是誰請纓率軍出征力挫敵軍,是将軍!是誰将朔雪國戰将斬于馬下,還是是将軍,将軍謀以勝天,武安軍以寡勝多,最後活捉敵方俘虜五萬,五萬啊!”說完帶着酒氣湊過來,小聲道:“還外帶數千鐵騎…嗝…”說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
站定身子,繼續道:“不僅為先皇報了仇,更是振奮了軍心,才有後來将士們一鼓作氣,收複數座城池,重新安定绾鹄國,武安軍扶大廈之将傾,绾鹄國軍民哪個不感念将軍神威蓋世,隻有那……”說着似是有什麼哽在喉嚨,半晌隻換來一聲歎息
冷笑一聲後,繼續道:“即便将軍已然做至此了,可,朝中那些個成天隻會之乎者也的酸秀才,死儒生,猶自喋喋不休、無故攀咬”說着眼神露出厭惡之色“更有甚者,在朝堂之上公然栽贓,污蔑三軍将士護主不利,将先皇戰時失利、命喪鐵蹄的罪名,全數冠于三軍,還冠冕堂皇的說些什麼”說着站穩身子學着文官模樣,捋了捋莫須有的山羊胡,繼續道:“此番三軍,雖有戰功,然亦屬戴罪圖功,功不抵過……”說完又是一碗酒下肚,滿臉厭棄道:“呸!一群隻知打嘴仗的儒生,哪有半點男兒血性,狗屁不通!”
“然後呢?”聽至此褚律文也來了興緻
李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褚律文,繼而開口道:“當年,将軍為了三軍奮力殺敵的将士,尤其是那些個……”說至此李策也有些許哽咽“那些……戰死疆場或因戰事再無自理之力的兄弟,能有個公道,以及其家眷得到應有的正名與撫恤,選擇了獨擔下罪責”
半晌收拾好心情,繼續道:“太後,便借此收了将軍的兵權,如今隻挂得個武安侯的虛名,在京都頤養!”說至此,冷哼一聲“說的好聽些是頤養,左不過是變相将侯爺囚困于京都之中!”
隻見李策踹開擋在他身前的闆凳,繼續道:“可即便如此,那些個雜碎也不願放過侯府,你父親,也是那時因此被貶了參将,遣到了這鳥不拉屎的逾城,守着這片海,終年虛度,空有一身本事無處施展!”
說着抓過一旁坐着的沈斌,認真道:“如今,好不易熬到了車騎将軍一職,卻又出了這檔子通敵賣國的事”說着臉上浮現出一種輕蔑與嘲諷的神色,拿起沈斌他們桌的酒壇又到上一碗,道:“都不用多想,必定又是那幫老小子搞的鬼!”說着猛灌了一口酒,狠狠将酒碗摔了個稀碎,或許是酒精催使,又或者用力過猛,李策險些摔倒
“李将軍” “将軍” “小心”
見狀三人默契的一起起身,準備将人扶住,不料還不等幾人出手,李策已經自己站穩了,沖着三人笑了笑,道:“我好着呢!這點酒算不得什麼”
笑呵呵的看着褚律文一臉不信的模樣,接着道:“不信?不信我立馬能給你打套拳!”說着便紮開馬步準備打起拳來
看着李策的模樣,褚律文剛想出聲阻止,不料李策已經自顧的武了起來,時不時的還一臉得意的看過來,褚律文看着他淩亂的步伐,有些尴尬地拍了拍手,稱贊道:“厲……害…”轉頭對着旁邊一臉冷靜的男子埋怨道:“你們家将軍喝多了,你都不管的嗎?”
聞言,那個叫沈斌的,一副毫不在意的攤開手,道:“我是屬下,将軍想要做什麼,豈是我能左右的”
褚律文聽着他的話,微微蹙眉,想再開口時,隻見李策将軍走了過來,牽過她的手走到沈斌的身前,拉過沈斌的手,對着褚律文,道:“這位……這位就是我的得力副将!名為沈斌,你…别看他樣貌年輕,但是他武功高強,幾次三番的随我出生入死,建立軍功,如今也是我最得力的副手!”
說着李策一把褚律文的手放在沈斌手上,掃過兩人,笑着對褚律文說:“今日,我便把他交給你了,往後你們兩個好好相處”轉頭對着沈斌繼續道:“以後你就跟着他了……嗝……”
眼前的場景,莫說當事的沈斌和褚律文,眉頭緊鎖,就連一旁的王忠,也都是一副不可言狀的神情
“日後在外有個難處,讓他尋我!”雖說這話是對着褚律文說的,但是李策的手卻拍了拍沈斌的肩膀上,小聲道:“不管在哪兒,他都能聯系到我”說完将食指放在嘴中,對褚律文做了個禁聲的姿勢
李策見兩人不語,對着他們笑着點了點頭,轉身跌跌撞撞的便朝着酒肆外走去,剛走到門口,也不見停下腳步,隻背着身揮着手,道:“這兩日,我也要啟程回西邊了,往後在外,自己多保重!”随着聲音遠去,李策的身影也漸漸融入黑夜,消失在街頭
兩臉茫然的褚律文主仆二人,相視一眼,轉頭同時看着還是一臉淡然的沈斌
于此同時,街角的人影也在此時,朝着相反的方向離開
褚律文看着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沈斌,滿臉的不解,道:“他,這,你?我?”指了指李策走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和沈斌
“附近都有我們的人,将軍不會有事,他說的也不是醉話”沈斌站在一旁環抱胳膊,一臉淡然的坐會桌前,倒了一碗酒,接着道:“來之前,将軍便将此事同我說過了”說完将酒碗推到褚律文的方向
“啊?”
回府後,褚律文讓王忠給沈斌安排了個廂房,随後便回房了,洗漱過後躺在床上,回想着今日李策的話,心中也更加确定,先前自己對于侯府和皇權之間的猜想
可還是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如果當真如自己先前所想,那郝餘雲又是怎麼牽扯其中的呢,不解的呢喃道:“師傅八年前的突然出現,定不是先前自己問他,回答的隻是路過,見與自己有緣這麼簡單,但是其中又有什麼樣的聯系呢?目的又是什麼呢”
既然能在八年前,給侯府留書信,那為什麼不直接幫侯府躲過這一切?那封信在侯府八年,老侯爺,便一直沒拆開嗎?若拆開了,為何八年來隻字不提呢?
皇帝又為什麼下旨,千裡迢迢的,诏我這個失勢的侯府公子進宮,有圖什麼?師傅又為什麼下山之前,和我斷絕師徒關系,這一切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啊……好煩啊……穿個越怎麼這麼煩呢?”
第二日城内客棧二樓
喻天韻站在窗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饒有興趣地問道:“你說,李策千裡迢迢的來這,便隻是為了見一見這個小子?”
“據下面來報,他來逾城這幾日,除了會見過馬恒和褚小公子,其餘之日,未嘗出客棧之外,或見過其他人,酒肆與褚小公子一别後,也便再沒出過門,直至今日辰時,屬下親眼見着,他們一行人,出城往西邊去了,此行隻留了沈斌在褚小公子身邊”侍衛回禀道。
夏珠站在一旁,見着喻天韻看着窗外半晌不說話,似是在思考什麼,對着侍衛揮了揮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
待人走出去,夏珠上前,小心的問道:“主子,李策那邊需要繼續追蹤下去嗎?”
喻天韻支在窗邊,看着不遠處,一群穿着官服的胥吏,正浩浩湯湯的朝着着客棧走來,微眯着眼睛,回道:“不必了,他能此時明目張膽的來逾城,想必也不怕我等追查,暫且通知漢嘉郡的京繡衛多留意着,便是了”
“是”
收回視線,若有所思,道:“這武安侯府,當真是如外祖所言不容小觑啊”說着站直身子,轉身坐到位置上,繼續道:“自褚斌入獄以來,邊軍與朝中武将,多多少少都有些異動,若此局不破,隻怕他們會越發的不安穩了”
“主子是怕他們受侯府之命,從而謀反?”
聞言,喻天韻抿了抿唇,看着夏珠,扯了扯嘴唇,道:“不論,侯府是否有謀反之心,如今的局勢,便是外祖與舅父,想叫我們看到的”
“主子的意思是,這些消息都是太師府散發出去的?目的便是為的如今的局面?”
喻天韻看着夏珠笑意更甚,對此并不作答,喝了一口茶,開口問道:“昨夜,他提及武安侯為三軍将士自攬其責,你說可信幾何?”
就在夏珠不知該如何作答時,秋相走了進來,禀報道:“主子,逾城各及周邊縣衙府官員,得知消息,如今都已經在外廳候着了,等候見安,還有員外郎也來了,是否此時放進來?”
喻天韻聞言,揚了揚眉毛“嗯”了一聲,點了點頭,道:“走吧,去會一會”說完随即換嚴肅認真的模樣,面無表情帶着幾人朝着外廳走去
主仆幾人剛走出廂房,瞧着客棧一樓的人已經全數被請了出去,此刻的掌櫃也正龜縮在櫃台後,似是在此等着随時傳喚
而在他對面,一衆官員正襟危坐着,是不是得還交談一二,喻天韻點着手指,順着扶梯走下來,其中一位官員見着,便連忙準備起身行禮,大聲道:“九真縣令參見公主殿下,殿下千歲”
聞言,其餘衆人這才看見,喻天韻下來,正準備行禮,門口一個不大合時宜的聲音,傳了進來,打斷了幾人行了一半的禮
來人一進們,便直奔喻天韻過來“表妹,你終于肯見我了”說着聲音也有些委屈“現下,太後姑姑遲遲不下旨意诏我們回京,我給父親去了書信,他隻說叫我在此處等着”說話間人已經走到喻天韻的眼前,仰頭看着階梯上的她,繼續抱怨,道:“這逾城臨海,附近都是漁民,出門都是魚腥味兒,這些天,我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我都……”
“員外郎!這是公主殿下,望您注意身份、禮節!”不等他話說完,身旁的夏珠,上前用着不高,但衆人都能聽見的聲音,提醒道
來人便是慕铎,慕太師的嫡長孫,如今官居殿中員外郎,此次也是慕太師特意請旨,封了特使,讓他與喻天韻一道随行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