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天韻出宮前夕慈甯宮内
“母後此話當真?”聽太後說完,喻天韻有些激動的站起身
見狀,太後拉過喻天韻的手,安撫道:“你莫要激動”說着拉她坐好,繼續道:“國師還囑咐,此事關系重大,慎勿外洩,韻兒定要謹記,今日你知曉之事,切勿洩露于他人”說着眼神認真的盯着喻天韻,等待着她的回應
看着太後難得如此嚴肅的模樣,喻天韻先是一愣,稍後回過神,乖巧的點了點頭“嗯,母後,兒臣知道了,此事定不會告知他人”
聞言,太後眉宇間仍舊帶着一絲憂慮,雙手緊握着喻天韻的手,眼神認真卻不乏關切,對着喻天韻輕聲,道:“韻兒,母後對你的信任不曾動搖,但此事關系重大,實是非同小可”說着太後稍作停頓,笑着拉上喻天韻來到慈甯宮的偏殿,對着供着的先皇排位,繼續道:“母後要你,今日在此,以你父皇的英魂為證,鄭重起誓,無論未來發生何事,你都不會将此事洩露給任何人”
喻天韻有些錯愕的看着太後,見她神色認真,心有雖說有些别扭,卻還是乖順的照做,跪在先皇的牌位前,舉起右手,鄭重起誓,道:“我,绾鹄國長公主喻天韻,請父皇英靈為證,在此對天地鄭重立誓,絕不将今日所知之事,洩露于他人之耳,若違此誓,願受蒼天責罰”
誓言完畢,喻天韻擡眸看着太後,隻見太後欣慰的對她點了點頭,将她扶起,道:“韻兒,你以後會明白母後的苦心的”
然而,内心不似表面平靜的喻天韻,并未對此有所回應,或是心緒飄遠,根本沒聽清,又或者是聽見了,卻因着内心深處的抵觸不願作回應
喻天韻自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她也明白母後的謹慎與顧慮,但内心深處,卻不免湧上一絲難以言說的失落
太後似是也注意到了她此刻的異常,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卻隻能化成一聲長歎了,握着喻天韻的肩膀,接着道:“此次前去,須得留心褚府在宮中之立論,務必善加利用,以籠絡褚律文之心。當察言觀色,揣摩其意,尋得合适之機,以言辭誘導,使其歸心我朝。如此,方能收其才智,為我所用,共謀大計”
“孩兒明白,定不負母後重托”喻天韻應承道
太後抓過喻天韻的手,語重心長道:“孩子,母後這些年總是虧欠你多些,也虧得你自小聰慧早智,方才未吃太多苦頭,可,母後終是有愧于你啊”
喻天韻聞言微微蹙眉,盯着太後似是在探究什麼,半晌後,開口道:“母後此話,倒是羞煞兒臣了,父皇早逝,皇弟年幼,母後的難過與委屈,這些年,孩兒也是瞧着過來的,相比起母後,兒能做的甚少,一切不過是為了喻家朝堂,兒不委屈的”
“好孩子,此番前路未蔔,定多安排些人手,小心着些”說完滿眼不舍的看着喻天韻
“嗯”沉悶的一聲,有氣無力的模樣,不難看出還在因方才之事郁結
時間回到兩月後的慈甯宮寝殿
深夜月明星稀之時,慈甯宮卻依舊燈火通明,地上跪了一地的宮人,隻見宮殿主位上,坐着一位穿着明黃廣袖長袍的少年
“母後身體究竟如何,怎的又會突然暈倒了,爾等若當真如此無能,便也不必留你們了!”小皇帝怒目圓瞪,盯着面前一個個面露難色的禦醫
聞言,太醫署衆人紛紛跪地告饒,為首的太醫令,上前道:“陛下恕罪,太後的病屬實蹊跷的緊,脈象時強時弱,時常還會出現氣血虧虛之脈,臣等先前已然為娘娘,開了幾副補氣益血的方子,可卻還是……”
"一群飯桶!廢物!朕養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有什麼用!"伴随着怒吼聲響起,龍椅之上那位年輕的帝王,猛然站起身子,滿臉怒容地擡腳,踹在跪眼前的太醫“起開!”被踢倒在地的太醫,連滾帶爬的避開,恐再觸帝怒
皇帝滿臉怒容,徑直邁步走出大殿,站定在殿門口張望了半晌,轉身對着一旁的内侍,厲聲,道:"國師人呢?你們究竟是怎麼辦事的!這麼久了,為何還沒有把人請來!"
看着跪倒在地的衆人,一個個皆是唯唯諾諾、藏頭縮尾的“烏龜”模樣,半天竟無一人敢上前答話,皇帝怒不可遏,伸手死死揪住一名侍衛,正欲大發雷霆之時,忽見一道身影從暗處緩緩走近
來人身着一襲淺紫色道袍,似閑庭信步一般,整個人散發着,渾然天成的儒雅氣質,然而,在這片嘈雜混亂的氛圍中,他不出意外的如鶴立雞群一般引人注目
當他踏入皇帝視野的瞬間,時間似乎都為之一滞,突如其來的雨夜,也變得不再嘈雜紛擾,此間,仿佛隻有他的存在才是如此真實
他的出現,給這個躁動不安的夜,帶來了一抹獨特的甯靜,那種溫潤如玉的氣質與周圍環境形成鮮明對比,但又莫名地和諧融洽
男子似是沒見着衆人的異常,面色平靜的走上前,對着皇帝行了個拱手禮,道:“參見陛下”
皇帝看着眼前人,仿佛是溺水之人見着了浮木,忙上前,道:“國師,你可來了!”急切的将人往内殿拽,一邊拉着他一邊唠叨着,道:“自皇姐走後,母後這身子便不似從前那般硬朗了,面容也日漸消瘦,這些天,朕請安時也曾詢問過,但母後卻都強說無事,今日同朕用晚膳時,人便直接暈死過去”轉頭看着此刻還跪在地上的太醫們,語氣中帶着些告狀的意味,道:“這些庸醫,卻探究不出任何緣由……”
還不等皇帝話說完,國師停住腳步,回應了個安撫的眼神,開口道:“陛下,先且放寬心,待我為太後仔細瞧過”
聞言,小皇帝連忙點頭,道:“好,那就有勞國師了”
國師聽完颔首,道:“還勞煩,陛下在外殿等候”看着外面跪着的衆人,繼續道:“我為太後診治,還須得靜谧,陛下讓無關之人都下去吧”
皇帝此刻在國師面前,與先前判若兩人,似孩童一般很是聽話,聞言連忙點頭應是,轉頭對着人吩咐,道:“李全,你将人都一幹人等都帶出去吧,還有這些個庸醫都清出去!”
看着李全将人都帶了下去,轉頭隻見國師,已經款步走進了内殿,自己便徑直走到外殿的坐榻上乖乖等着
封禦一進内殿,便瞧着半倚在床榻上,面色有些難看的太後,上前行了一禮,開口道:“皇太後殿下,這又是何苦呢”
雖然來前已然蔔算過,心中也有所預備,不過如今瞧着躺在床上面色鐵青、嘴唇泛白的人,心中不免還是有些惋惜
“皇兒終究還是勞煩你了”說着面上有些歉意
封禦面上瞧不出什麼表情,自顧從懷中拿出先前準備好的瓷瓶,遞上前,道:“這是家師新煉制的丹藥,溫水送服,您的情形會有所好轉,但,雖面上與尋常無異,可如今殿下壽元已損,即便家師親臨,隻怕也是無力回天的”
太後笑着伸手接過丹藥,眼眶紅潤的點了點頭“煩勞國師與道長挂心了”說着接過封禦遞來的溫水,不見猶豫,仰頭便将丹藥吞服下,捏着茶杯,低着頭,小聲問道:“本宮,還有多少時日好活,還請國師據實以告”
聞言,封禦不禁輕輕長歎一聲,默默地轉過頭,凝望着窗外那片越來越大的雨幕,雨水如珠簾般傾瀉而下,敲打着窗戶,發出清脆而有節奏的聲響
望着窗外的雨珠,沈斌回想着,這近一個月的追殺之路,又看了看正被鈅兒扶上床的周羨芸,眉間已然皺成川子
褚律文等人經曆了近一個月的追殺、逃亡,如今周羨芸更是重傷昏迷不醒,無奈之下,隻得落腳在炀垵國與绾鹄國交界的祥豐城内客棧
廂房内,褚律文看着因救她,身受重傷昏迷的周羨雲,道:“鈅兒,你暫先在此守着,我與沈斌分頭去城内尋找醫師,來為其救治”
“是公子,你們也多加小心”
“嗯”
說完與沈斌兩人相□□頭示意,随後轉身離開廂房,冒着雨夜,分頭去尋找醫館,随着雨聲漸大,鈅兒在二樓的窗邊,看着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夜中
“主子,就是前面這家客棧”馬車上,夏珠指着鳳祥客棧,對着喻天韻禀告道“依據京繡衛上報,他們是昨夜戌時抵達,随後,褚小公子親自去城中請的郎中“
“郎中?”
“是,此行,他們遭遇了兩路人馬追殺,周羨芸帶出來的侍衛,都因護主就義了,屬下進城後查問了為其看病的郎中,依着他口中所述詳情,屬下推測受傷之人是乃周羨芸,幾人逃亡途中受了重傷,如今已然昏迷不醒”
“兩路人馬?”
“一路是炀垵國懷王的手下,自過河内便一直跟着,伺機刺殺,還有一路……”說到這裡,臉色也變得愈發凝重起來,聲音漸漸低沉下去
看着夏珠此時的表情,喻天韻大約也猜出了,另一路大約是宮裡來的,轉頭對着冬枚吩咐,道:“冬枚,即刻飛鴿傳書回宮,禀明近日事情原委”
“是!”
客棧内,褚律文正站在二樓窗邊,滿臉嚴肅的查看着附近的行人,街對面不遠處,喻天韻等人自馬車上下來,朝着鳳祥客棧走近
與此同時,沈斌推開了褚律文的廂房門“你來了”褚律文轉身的同時,與擡頭看着祥豐客棧的喻天韻失之交臂
沈斌走近後,自顧的坐到了圓桌前,熟絡的端着中間擺放的茶具,給自己和褚律文各倒上了一杯,便自顧的喝了起來,似是很久沒喝水一般
“你房間沒水了嗎?怎麼感覺你這麼渴”褚律文一臉不解的坐下說道
隻見沈斌猛咽了一口水,道:“今早出去在附近查看了一下,連一口水都沒來的及喝!”
“查看?如何?可有何發現?”
聞言沈斌又倒了一杯,搖了搖頭,繼續想案上的魚兒的一般,汲取着水分,半晌後,放下茶盞,認真的看着褚律文,開口問道:“褚公子,接下來有何打算?”
聞言,褚律文也端起茶盞,面色如常,不假思索的答道:“等周羨芸身體恢複一些,把她送過郁水,交于炀垵的駐軍之後,我們再離開,這樣我也好安心些”
隻見沈斌拎着已經倒不出水的茶壺,微微蹙眉,将茶壺放下,繼續道:“你可知,若你當真将此時的她送過郁水,則無異于,親手将之送去了閻王殿”見褚律文一臉不解樣子,沈斌解釋道:“前方炀垵國郡守乃是她的死對頭懷王的手下”
“懷王?”
“對,懷王,你不知其中之道?”微微蹙着眉頭疑惑問道
“不曾了解,還請指點一二”
聞言,沈斌沾着她杯中的茶水,在桌子上劃上了四個方框,接着道:“這四個框,分别代表炀垵國的四方勢力”指着其中一方,繼續道:“其中,懷王周勉之的勢頭最盛,其麾下的勢力,以他的外祖,相國郭子成為首,餘下便是郭相國的門生以及族親,前方炀垵國的邊境郡守,便是郭子成的門生之一”
“那周羨芸?”
指着其中另一個框,接着道:“這個框代表着象王周惆之,也就是周羨芸嫡親弟弟的勢力,其主要依仗,便是周羨芸親植之幽影衛,他們負責收集各府官員的罪證,在必要時用于脅迫,以此幫助象王”
“那,還有兩個呢?”
順指着周惆之的左邊一個,說:“這個是先太子遺留的,先皇後母族荀府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