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推理，是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太宰治坐起身。

“西格瑪君很努力啊。”他語氣詭異的欣慰，讓人莫名火大，“丢給你再多情報，再繞的話題也不會忽視細節，遺忘掉最初疏漏。……但還是遲鈍、太遲鈍了哦西格瑪君。”

“什、……”

遠方傳來激烈的聲音。

寂靜的大漠夜晚，突突掃射聲、爆炸聲、粗犷嗓音的怒罵聲，能傳得很遠很遠。

西格瑪一下子臉色蒼白。

“「我怎麼可能主動去做這麼麻煩的工作」。換句話說，被動接收的情報，就算是我也沒有推開不用的道理。”

太宰治十指交叉，抵在颌下。持續不斷的噪音中，他露出笑容，悠然道：“你的價值遠比你自己認為高很多哦，商□□人到處搜捕，白天已經來過一次了。”

“「西格瑪」這個名字，是從他們口中得來的。”

“……你沒有把我交出去。”

“西格瑪君想回去？”

“不！”

“這不就得了。”太宰治輕輕鼓掌，“對我來說，西格瑪君也很有價值，讓人不願拱手放人呢。”

“我的異能，隻是能交換「觸碰到的人最想知道的情報跟自己最想知道的情報」。你有這樣超乎尋常的智力，我對你沒什麼用吧。”

轟鳴聲愈發劇烈，聽不出距離有沒有拉近。西格瑪冷靜分析着，額角卻悄然流下幾滴汗珠。

“價值的有無不是自己判斷，是由需求方判斷的。對我而言，西格瑪君最大的價值可不是異能。”太宰治斂起笑意，鸢色眼瞳下莫名的情緒翻湧，一層一層，堆疊出繁雜到看不出色澤的混沌。

“來做個交易吧，西格瑪君。”

*****

夜空很亮。

小小光點組成燦爛的星河，擡頭仰望，無窮星辰點亮天空，黑色幕布上光輝閃爍，從地平線的一頭，綿延到地平線另一邊。

沙海丘陵婉約，細小顆粒晶體反射灑落的銀輝，無際大漠仿佛披上一層輕紗，朦胧的白色讓沙海都溫柔幾分，恍惚以為身處海底沙地，腳下踩着細膩白沙。

冰冷的風吹過起伏不定的沙丘，塵土低飛，掠過旅人揚起的風衣，落到地上，混合進萬千砂礫中，天長地久，又會形成新的丘脊。

門涅利克無聲跨過隆起的小丘，在一處沙坳停步。

他仰頭望向夜空。

大沙漠中，空氣幹燥，天空沒有一絲陰雲遮擋，愈往上大氣愈通透潔淨，星星的光輝不受任何阻礙，照亮整片夜空。

“星星很亮。”門涅利克說，“看得很清楚。”

他周遭空無一物，唯一的朋友在遠處帳篷中，沒有跟來。

門涅利克在自言自語。

他不是個多話的人，通常寡言少語，久久沉默，讓人難以理解意願。

但太宰說：多把自己想法表達出來。

門涅利克照做了。

他此刻擡頭望着星空，想到的，想說的，就是這麼一句平凡無奇的話。

——“對！沙漠！金色的沙海，熱烈的太陽，在荒無人煙廣袤寂靜的大漠裡結束自己性命，還有夜空中璀璨的星河相伴——真是浪漫的死法啊！”

——“星星很亮。可以看得很清楚。”

來到沙漠前，太宰治曾和門涅利克有過這麼一段對話。

現在他們身處沙海，頭頂漫天星光。仰望蒼穹時，确實清楚看到了明亮的星星。

一閃、一閃。

來自遙遠光年外，其他星體的倒影。其中有新生的行星，有正值壯年的恒星，有步入衰敗的白矮星……還有已經死去，目之所見隻是星體餘韻的殘迹。

未來某天，腳下這顆星體也會步入毀滅，化作宇宙的一抹餘晖吧。

等到殘渣燃盡，再遙遠的光線也衰減湮滅，這顆星球會徹底消失，沉入虛無。

……回歸「虛無」。

門涅利克無意識地凝望自己。非人類視角下，黑發少年軀殼是一層薄薄的外衣。

透過薄膜，「虛無」正“凝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