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詩出去兩個小時後，又回來了。

巫硯暫停視頻，問他，“事情怎麼樣了？”

“他會繼續待在那裡，直到願意領養他的人出現，”葉詩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巫硯注意到他的衣服上有泥土，還有油彩，葉詩再幼稚，也不會去玩這些。

“你确定這隻是個小問題？”

“當然，他已經不是可以向父母哭訴的小baby了，必須得學會面對别人的排擠和孤立。”

“他為什麼非得面對排擠和孤立？”

巫硯本以為這是孩子間的小打小鬧，但聽葉詩的口氣，那孩子得把排擠和孤立當作人生的一門課程。

“因為他跟别的小孩不同，他會被當作怪物，别的孩子會害怕他，但他們的數量足夠多，他們會聯合起來，嘲笑和他們不同的孩子。”

葉詩的語速相當快，他急不可耐地想要結束這個話題。

巫硯忽然抓住了什麼，他看着葉詩的雙眼，“你曾因為你的與衆不同被孤立過。”

“你要得到一樣東西，總得付出點别的東西。”

“那你得到了什麼？”

“不用為不必要的人際關系浪費時間。”

“你有沒有想過你失去的東西也許很美好，你會過上與現在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當然會過上截然不同的人生，像每天早上六點從樓下經過的人，早飯還沒吃，就在計算着幾點下班，攢着每一分錢，買一套房子，在合适的時間結婚，算着點等孩子出生，然後看着孩子結婚生孩子，再讓我的孩子和孩子的孩子送我進火葬場，他們會對我的骨灰說，這個老不死的終于走了。”

“很多人都在過着這樣的生活，你對這有什麼不滿？”

“沒什麼不滿，”葉詩轉身進了房間。

巫硯這時才發現他需要了解的不僅是他的過去，也是葉詩的過去。

巫硯又給領養中心回了一個電話，從電話裡，他知道那些問題比葉詩描述得更糟糕，不止是孤立，他們還叫他小怪物，在他的食物裡吐口水，拿筆在他的衣服上塗鴉，趁他落單的時候，拿泥塊砸他。

領養中心的人告訴他，這個孩子不适合繼續住在這裡，巫硯便提出把孩子接過來，但名字仍舊挂靠在領養系統裡。

這麼大一件事，他當然要跟葉詩商量。

他好像很早就預料到巫硯會這麼做，幾乎是想也沒想，就給出了回答，“随便你。”

陶婉再來店裡時，店裡多了位漂亮的同事，她聽别人私底下偷偷議論，說這是哪家大小姐跑外頭體驗生活來了，因為她不僅漂亮，而且儀态舉止端莊，一言一行中透露的規矩感與她們格格不入。

她長得漂亮，顧客自然喜歡她，不過這些與陶婉無關，她喜歡的人才沒有這麼膚淺，隻看重外表。

她現在困擾的是如何得到他，這個問題抛給别人，那就是想方設法引起對方的注意，制造話題，要聯系方式，可陶婉不會這麼做，這些方式太不确定，她想得到一樣東西，就得徹底占有，這是對她失去的東西的彌補。

可她失去過什麼呢？她又未曾得到過。

也許正是未曾得到過，陶婉才想要得到更多，一個人從父母那裡學到愛和克制，從師長那裡學到傳承和規則，從朋友那裡學會分享和合作，從愛人那裡學會付出和責任，陶婉一樣沒得到過，所以她全都要，她想要一個完美的愛人，能達成所有的條件。

人并不是遇到那個人才有了愛情，戀人早在很早之前就存在在腦海，那時隻是模糊一團，直到她遇到那個人，她才看清，陶婉相信，這就是命運，是命中注定她要遇到這個人。

“這個盤子你已經擦了五分鐘，”邊上有人對她說話，是店裡的店員，和她一樣，有空的時候就來做兼職。

陶婉猛然驚醒。

“想得這麼出神，一定是男朋友。”

陶婉沒有否認，她不準備和任何人分享這件事情。

這家店對面的一家商店裡，巫硯左顧右盼，已經第十次生出逃跑的想法，這是一家女裝店，從剛才開始，就有顧客對他指指點點，巫硯很想挂個牌子，上書：本人承諾沒有異裝癖。

事情起因是這樣的，錢石蘿做好了人偶，而且經巫硯測試，隻要不捅穿身體，根本看不出和真人的區别，但這個人偶必須得有人操控，錢石蘿作為操控者，必須在附近，至于巫硯，他查完了監控，沒有找到可疑人物，又沒别的工作，就被葉詩一句話趕出了家門。

“錢石蘿一個人很顯眼，你跟她一起去吧。”

于是就有了現在的情況，可現在看來，他才是比較顯眼的那一個，錢石蘿再不從更衣室出來，他就要陣亡了。

幾分鐘過去，錢石蘿依舊沒有要從更衣室出來的迹象，反倒是葉詩的電話先來了。

“解剖結果出來了。”